木村大厦水晶办公楼。
“喂,奶奶!”中朋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你这小子,从来都不关心奶奶,最近好不好?什么时候回国啊?奶奶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三文鱼,好不好?”一个鹤发老人端坐在茶几前,笑得脸上的皱纹如一粒石头落入水中,水纹以石头为中心渐渐向外扩散,最后只剩下远处的水纹了。
屋子里布置豪华,墙上挂着一幅年轻男人的黑白照片,上面悬着一条黑布,显然与整个房间的韵味不搭调,但是照片能挂在如此高龄的老人的房间里,应该是她的丈夫。
“奶奶,这您要怪爸爸了,把我派到中国,您帮我问问爸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中朋一改常态,面对奶奶,他知道该如何应付。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可是每次每次面对奶奶,奶奶生来一张不怒自威的脸,都会怕三分。
奶奶经历了太多的沧桑,都刻在了脸上,浑浊的眼球仿佛在诉说她并不幸福。可是现在尽管八十多了,但是脑子清醒的很,没有人敢在奶奶面前提“必须”两个字,没有人敢对奶奶说“不”,即使现在的爸爸,在奶奶面前依然顺服的像只绵羊。
“好,等你爸爸回家,我就问他!”奶奶一口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中朋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太太——”
蓦然回头,一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是如草。
如草一边走进去一边解释:“我看你在打电话,所以就——”
中朋也许还沉浸刚才跟奶奶打电话的氛围中,话语很轻松:“没关系的,是我奶奶。”
奶奶?也许这个神圣的词汇对如草来说应该是陌生的,而她小时候父亲讲了很多关于奶奶的事情,父亲说好多事情他也是听别人讲的,因为在他四岁的时候,奶奶就过世了。
有奶奶应该是什么感觉?如草从小就很想问周围的小朋友,可是那时小朋友都不喜欢她,她成了反面教材。
她以一个孩子的视觉体会,奶奶就是在运动会时迈着小碎步给孙子孙女们送一袋袋零食的那个人;奶奶就是孩子受父母惩罚时可以投靠的保护伞;奶奶就是大树,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有奶奶在,所有人都不会乱了阵脚,一切都听从奶奶指挥;奶奶就是太阳,每逢过年过节,所有的家人都会聚集到奶奶家,奶奶会亲自下厨做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
“有奶奶可真好啊!”想着想着,如草不禁脱口感叹。
中朋正在倒茶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一脸憧憬和羡慕的如草:“难道你的奶奶已经——”
“是啊。奶奶走得特别匆忙,什么也没有留下,只给父亲留下一个十字架,后来爸爸把它送给我了。其实奶奶走得时候爸爸刚刚四岁,好多事情都是后来的人告诉爸爸的,所以我更没有见过奶奶。但在我心中,奶奶是个大英雄,她的死是光荣的死,虽然没有被追加为烈士,可是她跟烈士一样的伟大。”
“烈士是什么?”中朋不解的问,声音中隐约夹杂着不安。
“是抗日战争——”如草突然停住了,那段历史还要提吗?该对他讲吗?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段丑恶历史的真相呢?
“什么?什么战争?”中朋显然捕捉到了如草的迟疑的原因。
“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真的愿意听吗?你能承受吗?你愿意听一段历史的真相吗?”如草看着中朋,透过他黑色的瞳仁,暗烈的目光中,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如草顿了顿,理清了思路,她不想夹杂太多的主观倾向,只想以一个旁观者叙述那段历史。
“日本在上个世纪初对中国开始进行侵略战争。他们首先占领了东三省,在那里建立了伪满州政府,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随后他们又进一步扩大侵略范围。后来卢沟桥事变后,中国开始进行抗日战争。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中国人民胜利了,为世界反***做出了巨大贡献。
日本在中国的那些年,曾经犯下了滔天罪恶。在南京,短短的几天里,他们竟然屠杀了几十万无辜的善良的中国人民,在东北,他们的‘七三一’部队,对中国人民进行活体的细菌试验——”
“行了,别说了!”中朋如发疯的豹子,突然打断如草的话。
“我说过,你要有思想准备,我不是针对你,只是针对历史,不希望你身为日本人,却对自己国家的历史毫不知情,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不知为什么,当说了刚才那段话以后,如草突然有了无穷的力量,心中充满了愤慨与激怒。
“无数中国人都惨死在日本人的手中,他们有的被活埋,被火烧,被解剖,被屠刀砍,就连刚出生的婴儿,日本人也不放过,手段残忍无比——”突然如草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紧紧的抓住了,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喉咙直抵内心深处。她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双愤怒的失去理智的眼睛,那眼睛中喷出的火,让如草想起了日本人火烧中国人民的情景。
如草曾经对自己说,她什么血腥都不会害怕,罪恶的火焰在她的眼中犹如一只纸老虎,不值得畏惧,相反,也许连她的唾液与鄙视都不值得。
“不要再说了!你太放肆了,竟然敢这么污蔑我们伟大的日本民族,我不相信,不相信!”中朋的手紧紧的抓住如草的喉咙,如草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有一种身处高原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酥软无力。
“为什么——你——不敢——面对——事实呢?”如草忍着剧痛,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全世界——都——知道——日本人——对——中国人——犯下的——罪孽,为什么——你——不敢——承认呢?”呼吸越来越微弱。
“日本人欠中国人一笔血债!”最后的力量,如草声嘶力竭的喊出来以后,那声音震得中朋耳膜轰隆隆的响,穿过了一盆盆青翠欲滴的兰草,穿过了洁白无暇的百合花,来到了正向中朋办公室走来的智子耳中。
走廊里,智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一阵眩晕,勉强扶住墙,站了起来。
办公室里,如草“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中朋看着失去血色的如草,渐渐松开了双手,如草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五道深深地抓痕,依稀有鲜血在流出。
鲜艳的红色在这白与绿相间的屋子刺痛了中朋的双眼,渐渐他的眼睛有了焦距,恢复了理智。
“天啊,我做了什么?”
“如草!如草——”中朋抱起如草柔弱的的身躯,带有哭声的呼唤着。
走廊里的智子听到中朋的呼唤,踉跄的跑进办公室,看到的却是面无血色的如草虚弱的倒在中朋的怀里,她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如草,如草,你这是怎么了?”
充满血迹的五道手印赫然映入眼帘,而中朋的手依稀有血的痕迹。
智子的心一惊,汗毛都立了起来,只感到寒气一阵一阵的向她逼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朋欲言又止,痛苦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过。
“快叫救护车!”智子急忙喊道。
西16宿舍。
小旭在上网,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嘟囔着:“这个如草,怎么还没回来?都几点了?”
QQ上晴川正好在上面。
“晴川,如草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她。”
很快就有了回应。
“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如草现在在第四军医院呢!”
小旭的头腾的大了,住院了?是如草吗?当家教竟然进了医院?这是什么逻辑啊?
“你找死啊,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快去看看她吧!”
鼠标“啪”的掉在了地上,小旭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