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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婚礼(上)

  还有三天就要结婚了,原本兴奋的张杨突然感到莫名的紧张,如草已经邀请了自己的父母到西安参加婚礼,而自己这边母亲淑娴一直反对,想必这些天报纸网络已经把他要结婚的消息告诉母亲了吧。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似乎很久都没有拨过的号码,以至于他按下通讯录中母亲的号码的时候,在点击“呼叫”这个键的时候他反复确认了一下,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因为他实在不能预知母亲的反应。

  在几声“嘀——”“嘀——”的等待音之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小杨啊?”

  握着电话的张杨在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瞬间,却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停顿了几秒钟后,终于喊出了:“妈——”

  淑娴听到这个字的时候,霎时间激动起来,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喊我“妈”了,他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急忙答应着:“哎—哎—”

  “妈,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淑娴打断了:“你要结婚了,是吗?”

  “是的。”

  “是和安如草吗?”

  “是的。”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以至于张杨开始怀疑母亲是否还在电话那端。

  “你要来参加吗?”他很紧张,他不知道母亲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自己的婚礼,从内心讲,他是非常希望能有亲人在身边的,可是母亲不喜欢如草,又害怕母亲去了会生出事端,此时此刻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

  电话那端依然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久,淑娴终于开口了,可是张杨却感觉到母亲似乎是哭了,她的声音一阵颤抖:“小杨啊,妈妈不过去了,有点远,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张杨的心里猛地一沉,她还是不能接受如草啊!

  “小杨啊,妈妈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你选择如草,妈妈祝福你,你开心妈妈就开心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妈妈做错了事,请你一定要相信妈妈,都是为了你好……”电话那边的淑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她不想让张杨误会,可是她的苦衷谁又能理解呢?

  她还是不能接受如草,她还是不能接受如草,这句话在张杨的内心反复重复着,似乎里面的愤怒随着每一次的重复都在像发酵的泡沫一样,不断在胀大,胀大,以至于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去听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啪”的一声,他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淑娴,望着发出忙音的手机,一阵发呆后,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上帝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小杨……”

  小时候的如草从来没有奢求过婚礼,也许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跟在新娘后面洒落幸福花瓣的女孩,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自己成为了新娘。

  当张杨向自己求婚的时候却没有那种兴奋地可以跳起来的感觉,自己不知道怎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张杨却高兴地大声喊叫,似乎要整个世界都知道那一刻他有多么的幸福。

  娱乐记者们早早地等在了别墅的外面,这次婚礼一定逃不了他们的追击。

  坐在房间里,如草不安的看着墙上滴滴答答的走着的时钟,六点了,身边是几个老同学,还有杨专门派来负责婚礼前如草的一切的助理媛媛,媛媛一直忙来忙去,做发型,化妆,穿婚纱,一切都由精明能干的媛媛承担,如草只是木偶般的转来转去。

  隔壁的房间是爸爸妈妈,他们一听到女儿要结婚,千里迢迢的从哈尔滨赶过来了,

  忽然媛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尖叫了一声:“安小姐,你的伴娘找好了吗?”

  “伴娘?”如草的心仿佛被什么猛烈的撞击,从心底往外的痛,伴娘,以前是找好的,可是她走了,为了救自己孤单单的一个人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我不需要伴娘。”有谁可以替代她呢?

  “什么?怎么可以没有伴娘呢?”媛媛一脸不解的看着如草,旁边的小菲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多说话,而此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脸色有多么的苍白,嘴唇都被咬出血了,目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液体。

  “你们先出去吧。”

  当听着所有人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随之是一声门响。

  如草的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小旭——我要结婚了,你看我漂亮吗?小旭——你在天堂过的好吗?那里会下雨吗?小旭——我好想你,好想你——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纷纷扬扬的树叶飘落。

  圣约翰大教堂里。

  张杨和如草预约在这个教堂举办婚礼,时间定在了上午的十点钟,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一些宾客前来,张杨一边招呼到来的宾客,一边在和神父核对确认婚礼的流程,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忽然助理阿木急匆匆跑过来,跟张杨小声说了几句话,张杨向神父示意抱歉,就跟着阿木走了出去,在教堂外的草地上,他看到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格外引人注意。

  他走了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推着老人,一个身材微胖,恭敬的站在了旁边,为两人撑着伞。老奶奶看到张杨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激动,她的嘴角和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听指挥的颤动,她伸出手想要握住张杨的手,而此时张杨却是一脸莫名其妙,他并不认识这位老奶奶,但他依然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

  张杨注意到推着老奶奶的中年人的脸上一直都很凝重,似乎对自己并不和善,他朝他点头微笑,但他却望向了站在一边的那个身材微胖的人。

  那个人开口了:“张杨先生,您好,我是翻译,这位是木村奶奶,这位是木村中林——”

  当听到“木村”两个字的时候,张扬瞬时感觉到一惊,此时此刻的他,也许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木村两个字,而偏偏两个人都站在自己的面前。木村中林,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之前的中东事件不就是因他而起吗?木村奶奶,似乎之前从来不知道,中朋还有奶奶在世。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不舒服,但他依然有礼貌的向两位点头微笑。

  木村中林跟翻译说了一阵话,而木村奶奶一直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装在她的眼睛里。忽然,张杨反应了过来,如果她是中朋的奶奶,那么不就是自己的亲奶奶吗?她找到这里,难道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张杨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时,老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交给了翻译,翻译拿给张杨看,张杨在看到这样照片的一瞬间惊呆了,上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淑娴,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尽管年轻,但是张杨仍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母亲!

  “你们怎么会有我妈妈的照片?”他一把夺过照片。

  翻译似乎并不惊讶,反倒是很兴奋:“张杨先生,您确定照片上的女人是您的母亲?”

  “没错。”张杨点了点头,“你们是怎么拿到我妈妈的照片的?”

  翻译转过头跟老奶奶和木村中林翻译张杨的话,老奶奶听完之后更加激动,她似乎企图从轮上站立起来,想要去抓张杨的手,可是没站稳一个趔趄,又倒在了轮椅上,嘴里不停的在喊着什么,张杨听不懂,可是老人显得异常的激动,而木村中林更是一脸惊诧,他拉过来翻译不停的在说,似乎在质疑什么,又似乎在争辩什么,声音很大。

  翻译耐心的在跟木村中林解释,两个人比比划划好久,翻译才得以抽开身。

  翻译对张杨说:“她在喊你孙子,你是她的孙子啊!”

  张杨愣住了:“为什么她会知道呢?”

  正当他想的出神,翻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老人家想抱抱你啊,你真的是他的孙子啊!”

  看着老人家期待的眼神和颤抖的双手,张杨犹豫了一下,朝老人走了过去,伸出双手,刚要弯下腰去抱老奶奶,可是他的手却停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了母亲挺着孕肚被赶出家门的场景,而当时赶走母亲的正是眼前这位泪流满面的老奶奶。

  张杨不敢相信,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能让她如此狠心去赶走自己的准儿媳妇?更何况她还怀着木村家族的骨肉?他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的狠心?

  他可以想象,当时的母亲是有多么的绝望,怀着三个月的他走投无路,才选择跳河,是命运选择了他们,让他们得以在中国存活;是命运眷顾了他们,让他们遇到了养父张山林,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与母亲结婚;同样还是命运的青睐,让他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家喻户晓,拥有数十万粉丝的明星人物……

  现在自己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已经过世了,却又冒出来一位奶奶,张杨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宁愿生活在过去,他不希望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扰,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和如草一起看花开花败,看云卷云舒……

  张杨对着翻译说:“麻烦你帮我转述,我不是她的孙子,她的孙子在二十几年前,已经在河里淹死了。”

  翻译很诧异,但依然老老实实的翻译,待老人家听完之后,她一直在摇头,一直在挥手,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张杨转身要离开,可是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他转过头,却发现是老奶奶在用力拉住他的衣角,眼睛里写满了“不要离开”……

  “小杨,我来了!”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祖孙两人第一次的见面。

  就在张扬转过身的一瞬间。

  就在木村奶奶松开手抬头看的一瞬间。

  就在木村中朋和翻译还在讨论同时转过头的一瞬间。

  所有人都惊住了!

  是淑娴,原本说不来参加自己婚礼的母亲还是赶来了,而且还穿着红色喜庆的外套,似乎带来了满满的祝福和喜庆。

  而就在淑娴看着周围的人,目光定在了这位白发老人的身上时,她兴冲冲的前进的脚步突然停止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而此刻的木村奶奶整个身体都开始跟着颤抖,嘴角一直在抽动着,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淑娴,她似乎想要说什么,支支吾吾,含含糊糊,一直无法发出声音来。

  张杨站在两个人的中间,尴尬的看着他们四目相对,却默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淑娴终于回过神来,她快步走到张杨面前,拉起张杨就走,张杨回头看了看木村奶奶,木村奶奶似乎很想挽留他,她的眼神中写满了不舍,但张杨看到的更多是无奈,还有愧疚,张杨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母亲离开。

  就在他们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喊了一声:“对—不—起—”

  两个人的脚步停了下来,淑娴没有转身,而张杨转身看到的却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了地上,张杨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而这一幕淑娴从教堂的玻璃门上也看到了后面下跪的木村奶奶,她感觉到了张杨的不忍,她了解他的善良,她低声说:“你要认就认,我不干涉你。”

  说完就走进教堂了。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和一位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张杨选择了遵从自己善良的内心,他大步走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木村奶奶,可是木村奶奶却不愿意起身,她哭着说:“我是罪人,我当初不该赶走你妈妈的……我是罪人啊,不该欺骗一郎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你能原谅我吗?”

  张杨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老人,心里软了一下:“我能原谅您,可是我不是最有资格原谅您的那个人……”

  木村奶奶再次失声痛哭,很多来教堂参加他婚礼的宾客都渐渐注意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幕,有些人跑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杨想着接下来还有重要的婚礼,不能影响大家的情绪,就让木村中林带着奶奶到教堂的小会客室休息去了。

  当他跑回教堂的主堂,看到母亲一个人虔诚的跪在了十字架面前,默默地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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