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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你还要离开吗?

  音乐戛然而止。

  整个咖啡厅瞬间乱作一团。

  倒在地上的中朋身体蜷缩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处,脸上的肌肉几乎是扭曲着,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如草清楚的记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中朋就曾突然晕倒过,难道——

  “您好,麻烦你看一下他的右边的口袋里是不是有一瓶木糖醇?如果有,麻烦你取两颗,给他服下,谢谢您!”

  如草急忙拿过他随身携带的包包,果然找到了一瓶跟上次一模一样的木糖醇,倒出了两粒,给中朋服下了,意识恍惚的中朋,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如草的身影,感受到了她身上独特的兰草的清香,可是她要走了,她要离开自己了,距离自己为什么那么遥远,伸出手怎么也够不到,怎么都够不到——

  医院里,当医生把一个清楚的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时,大家都惊呆了!

  中朋患有一种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病!

  根据医疗史料的记载,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患有这种病都活不过二十岁,最大的也只能活到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了。

  这是一个残酷但不争的事实!

  震惊的是张秘书,每天跟在他身边,可是竟然没发现任何的反常情况发生;

  震惊的是医生,他发现这个病人的发病几率很小,这在他的从医生涯中是很少见的;

  最震惊的是如草,先天性心脏病?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木村先生很好啊?难道是中朋从来没有提起过的妈妈——

  我真是笨啊!如草拼命的从捶打着坚硬的墙壁。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为什么我还要它发生第二次呢?

  “没关系,你回去吧,依然要谢谢你啊。”

  “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

  “为什么每次都说没有关系啊?为什么要骗自己啊?我真是笨啊,为什么轻易相信他的话啊?明明知道他是逞强,为什么还是要相信啊?”看着病房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中朋,后悔不已捶胸顿足的如草真的想一头撞死。

  智子轻轻地拍了拍如草的肩膀,她很平静,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所以她总是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所以她总是事事都顺着他?

  而自己呢?只会让他更加痛苦,从来都没有真正顾及他的感受,自己真的很失败啊,真的很不称职啊,也许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而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随时随地都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啊,

  可是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一丝懦弱的表现,从来都没有一丝渴望照顾的眼神,他总想保护她,不顾一切的保护她,为了她,可以摔倒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为了她,可以与别人大打出手,要知道,在他的眼中,和那种粗人动手真的是对他的侮辱和亵渎啊!他明明知道这样会有生命的危险,可是当他出手的时候,没有半点的犹豫和迟疑——

  也许真的该离开了。

  木村先生回到日本后,经过山本医生的精心治疗,身体渐渐恢复过来。整个家足的企业也已经渐渐的走上了正轨,当然这次从危机获得重生,一大部分是中朋的功劳,还有就是川上集团的资金大力支持,扭亏为盈。

  关键的时候还是老朋友啊,木村先生不禁感叹道。

  前几天,川上先生听说老朋友病了,亲自从马来西亚赶回来,两位老人聊了很多,后来聊到了中朋和智子的婚事,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两位老人的年岁也已经大了,结果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两个孩子要尽快结婚。

  医院的病房里。

  中朋静静地躺在那里。

  嘴里不停地小声呻吟着:“如草——如草——”

  桌子上是大家送来的百合花,幽幽的芬芳弥漫着整个房间。

  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是那盒被中朋抓着死都不肯放手的药。

  医院病房外的长廊里。

  两个女孩并肩站着。

  一个清丽如刚出水的芙蓉花。

  一个淡雅如雨后的兰草。

  “谢谢你,如草。”

  沉浸在无限悔恨中的如草听到这句话,受宠若惊:“智子老师,你……你说什么?”

  智子微笑着转过身,看着如草真切的说:“谢谢你。”

  “为什么?”

  “你救了我的未婚夫两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智子深深地向如草鞠躬感谢。

  “别……别……不是…不是这样的……”面对这么善良的智子,怎么忍心怎么敢承受如此大的礼待啊?

  “是我的错,是我害他心脏病发作的。”

  智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如草,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智子老师,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你当时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太辛苦,才会让我给中朋先生做汉语家庭教师的,您的信任让我永存感激……”如草别过脸,不想流泪,可是泪水却越过眼眶不停地流下。

  “我,很想继续做下去,因为我喜欢你们,可是……我不得不离开你们……”

  “你跟中朋说了这些,是吗?”

  如草点了点头。

  “他说什么?”

  “他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生过我的气……”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他说不让我离开……”

  瞳孔紧紧地收起,心突然强烈的震动了一下,智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光。

  “……”

  “……”

  “你还是离开了,是吗?”

  “……”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吗?”

  “我害怕面对,害怕面对死去的人,更害怕面对活着的人。”如草哽咽着说。

  智子不解的看着如草,眼底充满了困惑。

  “我害怕面对您,害怕面对张杨,害怕面对中朋……”

  昏黄的灯光下,如草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痛苦。

  “我感觉我陷在了一场漩涡之中,我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开心,我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笑看过眼云烟,我没有办法做一个深呼吸就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发泄了出来,“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如草拼命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是个坏女孩,我害的张杨跟自己的父母决裂,以至于他都没有在父亲临死之前叫一声父亲,我害的中朋两次面临生命的危险,我害的您在这里为您的未婚夫担惊受怕,我真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啊……”

  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切又都无法挽回了,残酷的现实留下的是折磨人到心死的自责,悔恨,还有泪水。

  智子看着蹲在地上的这个失声痛哭的女孩,忽然觉得好陌生啊,她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阳光灿烂的安如草吗?她是那个为了赚学费累得晕倒的那个安如草吗?她是那个为了捍卫自己国家的尊严而不屈不挠的安如草吗?

  真的好陌生啊!

  究竟是什么把那个可爱的安如草弄得如此狼狈,如此憔悴,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病房里。

  一双困顿的眼睛缓缓睁开。

  这种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经历过了,又回到了医院。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啊,桌子上依然是百合花,窗子上依然是白色的纱布窗帘,屋里依然是消毒水和着百合花香。

  手上插着针,房间里只有滴答滴答的输液的声音。

  目光顺着桌子望去,一个醒目的东西映入眼帘:跌打损伤药。

  “你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

  “是啊,是啊!”

  “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你可别小看它,这可是我们校医院这方面最好的药了,吃了它,你的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身体慢慢的起来,伸出了手,尽管上面还在输液,一点一点的向药盒移动,越来越近了,还有两厘米,一厘米,终于拿到了!

  “啪嚓”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走廊里两个女孩同时愣了一下,冲向了病房。

  地上一片狼藉。

  洁白的花瓣洒落一地。

  破碎的花瓶仿佛一张张破碎的脸,写满了悲伤与无奈。

  中朋的半个身体悬在空中,呆呆的望着一地的花瓣,手里握着那盒跌打损伤药。

  手上的输液管已经有一半充斥着鲜红的液体,与另一半的透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手滚针了!

  “护士!护士!”

  智子急忙跑出去叫护士,中朋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如草。

  “你来干什么?!”冰冷的声音让泪水还未来得及擦干的如草再一次陷入了冰窖之中。

  “我——”如草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走到病床前,试图把他的身体扶正,可是却被中朋一把推开了,如草远远地跌在了地上。

  这时护士也赶来了,可是倔强的中朋不允许任何人碰他,护士根本没有办法重新扎针注射。

  智子看着输液管中的红色继续在攀升,怎么办啊?

  “中朋!你要听话!不然你的血会流干的!”智子紧紧地抱住了中朋,哭着哀求他。

  “你们都出去,”中朋的眼睛看了一下如草,“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好的,好的,那你先让护士——”智子轻轻的放开中朋,小心翼翼的谈着所谓的“条件”。

  “出去!”

  如草坐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你回来!”中朋大声的喊道。

  如草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只是静静的说:“接受护士的治疗。”

  中朋没有说话。

  智子捅了一下护士,护士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给中朋的手做了处理,重新注射了点滴,这一次中朋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脸憋得铁青。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寂静充斥着整个空气。

  如草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百合花瓣。

  一片。

  一片。

  小心翼翼。

  好像害怕弄痛了花的生命。

  “你不是要走吗?”

  “……”如草冰冷的手颤动了一下。

  “我那么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生你的气,可是你还要走——”中朋的嘴角颤抖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

  “我求你留下,可是你依然要走……”中朋的泪水决堤般流下。

  “……”

  “我不停不停的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都不理我……”

  如草蹲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刚从地上捡起的花瓣,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没有听见,如果……如果我听见,我不会不理你的……”

  “你还要离开吗?”

  “如草,对着列祖列宗,你发誓,说你再也不跟日本人接触,否则跟你接触的日本人都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报!”

  “不!”

  “你忘了你奶奶是怎么死了的吗?你忘了你父亲我受了多少屈辱才活下来的吗?我们安家绝对不能出不孝子孙!”

  “不!爸爸……他们是好人……他们承认他们犯下的罪行……再说杀死奶奶的不一定就是他们的长辈啊……”

  “你!你这个逆子!”老人气的说不出话,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要是日本人,手上都沾着你奶奶的鲜血!发誓!”

  “爸爸!”

  “草她爸,别难为孩子了,以后她不跟日本人接触就行了……”妈妈看着跪在地上的草,心疼的跟爸爸求情。

  “不行!必须的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谁求情都不行!”

  “爸爸!”如草泪流满面的乞求着爸爸。

  “好!你不答应是不是?你不答应是不是?那就让你爸这把老骨头渣子死在你面前!”老人狠狠地跺脚,向墙上撞去。

  “爸爸!”

  幸好姐夫眼疾手快,拉住了父亲。

  “我发誓,我发誓还不行吗?”如草看着满头白发一脸沧桑的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列祖列宗在上,我,安如草,再也不跟日本人接触了,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报!”

  妈妈哭着说:“如草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爸爸怎么会希望你不得好报呢?你爸爸诅咒的是日本人!”

  接着母亲也跟着跪了下来,虔诚的恳求着:“列祖列宗在上,请不要听小孩子的话,请保佑如草,不是她遭报应,是他所接触的所有日本人遭报应!”

  泪花闪烁,如草点了点头。

  中朋的脸色发白,嘴唇由苍白变得发紫:“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

  “中朋,对不起……”

  如草缓缓的站起发麻的腿,微微颤动了一下,终于站稳了。

  “滚!”中朋大喝一声,别过脸去,不去看她。

  仿佛一把千斤大锤狠狠地砸在了如草的颤抖的心里,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中朋说脏话,而且这句话还是跟自己说的!

  如草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揉皱了花瓣,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缓缓的走出了门外——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中朋手中的药盒发出了“啪啪”的响声——

  中朋,请你原谅我,离开你真的不是我本意,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如果你受了伤,我祈求上帝让时间来抚平你的伤口,请你忘了我吧,你会很快找到一个新的家庭教师,她也许会比我好百倍,那正是我所希望的,原谅我吧,中朋!

  夜漫长。

  独自一人走在学校的樱花路上。

  不是春季,没有樱花。

  不是缘分,不会相遇。

  当走在去西花园的路口时,忍不住朝里望了望,第一次遇见中朋就是在这里。

  那座拱桥依然屹立在那湖水上。

  昔日皎洁的月亮,今晚没有出现,也许是躲在云朵里独自伤心了。

  微风拂过,吹来缕缕桂花香。

  “你打算怎么办呢?今晚去那里呢?”

  “我哪里都不去了,我要呆在这里,享受这美好的月光。”

  “什么?”

  “你愿意陪我吗?

  “我——”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

  “滚!”

  如草摇了摇头,也许这种相遇就是在梦中发生的,真的面对本身就是个美丽的错误。

  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

  随风飘逝。

  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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