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
蔚蓝的天空。
一道白色的弧线滑过。
飞机上,一位乘客听着广播,把昏昏欲睡的木村老先生吵醒了。
“据中国企业报记者报道,曾经辉煌一时的HD集团,在被日本木村公司成功收购后,所有人都在期望着看到一个崭新的HD,可是最新消息报道,在被木村中朋收购并接手后,由于采用各种极端手段对待员工,致使员工不满情绪爆发,最后造成里HD集团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罢工,酿成了刚上市就狂跌的恶果。尽管木村公司的负责人表示暂时不对此事件发表任何看法,但是据内部人员透漏,木村公司总裁已经亲自挂帅,奔赴哈尔滨,调查情况。”
木村老先生的贴身侍卫昆仑听出了广播中的内容的荒谬,担心的看了看老先生的表情变化,悄悄地招呼空姐,要了一杯冰茶,老人在心烦气躁的时候,最喜欢喝冰茶。
老人神情凝重,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一眨都不眨,紧紧的握着手杖的手在座位下,微微的颤动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崩裂。
昆仑从空姐手中接过冰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体贴的说:“老爷,喝茶吧。”
老人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看着面前的茶水,伸手拿过茶杯,一饮而尽,“哐”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昆仑哆嗦了一下,低声说:“老爷,您慢点喝啊。”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昆仑坐下,昆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中朋从小脾气就倔强,不适合真正管理企业,是吧?”老人的口气出奇的平和,平和的惊心动魄。
“——”昆仑张着嘴,看着老人的脸,揣摩着该如何回答。
老人转过头,看着他,急切的问:“是不是啊?”
昆仑吓得站了起来:“是!是!”
“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我应该很了解他的,是吧?”老人微笑着说,目光深远,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个幸福的家庭,那段幸福的情景多少次在梦中出现,每一次都会脸上堆满了笑容眼中却含满了泪水。
“是!是!”昆仑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我驰骋商海三十多年了,做过的决定大大小小不下数千次,没有错过吧?”
“没有,没有!”
空气似乎变得异常紧张,昆仑从来没有见过老人如此激动过。
“可是这次我却大错特错了!”老人突然大吼。“中朋嘴里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心里怪我,从小他就没有得到过母爱,现在他有他的梦想,而我却生生的把他压下去了,现在还要让他蒙受这种冤屈——”说着说着,老人哽咽了,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老爷,其实中朋少爷没有怪您,您是多想了。”昆仑俯下身低声安慰着。
泪水顺着老人脸上的皱纹曲曲折折的流了下来,昆仑着急的拿出手绢,心疼的给老人擦拭着。
“他怪我,怪我啊!”老人接过手绢,紧紧的揉在手中,“他写的日记我看过,他想他妈妈,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我们之间只有在生意场上,才会见面——”
“老爷,您忘记了吗?那次你们还一起去了翠华山,中朋为了救您,简直是豁出去命拼了,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楚,这孩子,就是面孔生硬,不懂得表达感情,其实他很在乎您的。”昆仑提起了那次翠华山的遭遇。
老人突然想起了张杨:“那次因为救我而受伤的那个小伙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昆仑看老人的情绪有一些回转,不禁兴奋起来,“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的,玉树临风,老爷,您说奇怪不奇怪,好多人都说他跟您长得有点像呢。”
“嗯?”老人的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拉过昆仑的手,紧张的问:“真的吗?是真的吗?怎么会像我呢?”尽管嘴上问得很轻松,好似无所谓,可是心里却“怦怦”的跳,既害怕又兴奋,更多的是意外。
三小时后,他们降落在哈尔滨咸阳国际机场,因为这次出行比较低调,一直想保守秘密,几乎没有向外部透漏任何信息,而且老先生走之前也叮嘱,在事情没有真正搞清楚之前,一切都要低调。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机场外满是镜头和记者,“咔擦咔擦”的不停对着老先生拍照,一切都显得那么猝不及防,昆仑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老先生戴上。
几秒钟内,老人已经被记者团团围住了,提问声音不断。
“木村先生,请问您对您大儿子在中东地区的失利,怎么看?”
“木村先生,请问您这次低调来哈尔滨,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木村先生,您打算下一步如何对付这个将您打垮的小药厂呢?”
这些问题都在老人的意料之中,每次老人在开新闻发布会时,几乎所有记者可能问到的问题,他都会事先考虑到,曾经有一个传言,说如果哪个记者把木村先生问住了,那他就可以获得普利策奖了。
“木村先生,最近木村集团刚刚上市的HD集团,在您的小儿子木村中朋接手后,现在的股市大幅度下跌,请问您怎么看待这种情况?
中朋!在这次事件中,他是最无辜的,可是还是要承受外界的流言蜚语,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呢?
老人的心里一阵阵抽痛,从小就没有好好保护他,他之所以这么冷漠,跟自己有一定的关系啊,如果他的母亲还在,也许——
老人心痛的摇了摇头,昆仑紧紧挽着老人的胳膊,悄悄的捏了老人一下,老人回过神来,泪光闪烁中,无数散光灯疯狂的射着。
老人加快了步伐,勉强微笑着对着所有记者,抱歉的鞠了一躬,然后在侍卫的守护下,匆匆脱离了记者的视线。
可是媒体不是吃白饭的,他们要靠新闻吃饭,没有新闻制造新闻也要写出文章来,这是他们的工作特点。
几天之间,所有的猜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木村先生,决定收购哈市小药厂,以雪中东厂房倒闭的耻辱!”
“木村先生,在两个儿子中,更器重大儿子中林!”
“木村中朋,让老父亲失望寒心了!”
“木村中朋,对中国不仁不义!”
一时间,大街上,商场里,学校里,都漫天飞舞着那些谣言,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
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谩骂:“木村中朋,中国不欢迎你!”
还有更恶劣的:“木村中朋,滚出中国!”
“木村中朋,小日本鬼子,请滚回日本!”
修长的双腿,笔挺的身材,阳光的面孔,天使般的笑脸,是张杨。这天,他正打算出去作模特,在车站等待公交车,闲的无聊,随手买了一份报纸,巨大的首版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好熟悉啊,一行巨大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木村先生低调来到哈尔滨!
是他吗?呵呵,名人就是名人,出行都分出高调低调。
张杨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站在卡纳尔西装专卖店做模特,一天工作八小时,表面上看上去很容易,可是有板有型的站在那里,面对无数的过客各种目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张杨本身就具有穿西装的魔鬼身材,不用刻意的去摆POUSE,只要站在那里,无穷的魅力就会风一般散发出来。
最有趣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曾经哭着拉着妈妈走进专卖店,对张杨说:“你愿意做我的白马王子吗?”
一时间,弄得张杨哭笑不得,最后经老板同意,带着小女孩到游乐场玩了一天,小女孩终于听话的回家了。
临走的时候,还半歪着小脑袋认认真真的对着张杨说:“你会成为我的白马王子吗?”
张杨想了想问:“小妹妹,你喜欢沙漠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撅起嘴说:“不喜欢,妈妈说沙漠里很荒凉,没有水,没有树,没有花,连草都很少见。”
张杨笑了:“对呀,可是哥哥喜欢沙漠,最喜欢沙漠里的草,它坚强,有韧性,不畏牺牲,现在那棵草已经成为哥哥心中的白雪公主了。”这些话也许不是他对小女孩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
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那我怎么办呢?”
“你呀,还是小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白马王子了。”张杨蹲了下来,拍着小女孩的脑袋说。
小女孩的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半信半疑的低着头小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等你找到你的白马王子,一定要告诉哥哥啊!”张杨坚定的口气,似乎给小女孩无尽的信心,好像她现在就已经找到了她的白马王子,擦干泪水笑道:“好的,哥哥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啊!”
“好的!”
小女孩的妈妈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
远处,站着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黑色的风衣随风飘动,是张杨的爸爸。
自己唯一的儿子,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回家看他了,尽管无数次想他,可是在儿子和媳妇之间,所作出的选择总是那么艰难,左手和右手哪个都不愿意失去,可是却随时面临着同时失去两只手的危险,他的心里真的好苦。
其实他也一直都没有搞清楚,为什么杨的母亲那么不喜欢如草,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家贫苦吗?可是淑娴不是这样的人啊,她那么善良,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她变了?
多少次,拿起电话想听听儿子的声音,可是感到自己愧对于他,没有勇气,他在等待,等待有一天他的儿子想他了,主动回家看看他,那是最开心的了。
也许真的是拥有很多东西时,发现好多东西都需要珍惜,无法判断出主次一二,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己拥有的东西可以代替失去的东西,可是有一天,一夜之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他破产了!
远远的看着儿子站在橱窗里,金色的阳光洒下,他满脸的灿烂的阳光的笑容。
张山林紧紧的握着手机,犹豫了好久,终于拨通了那个曾经无数次都没有拨通的电话。
张杨退出了橱窗,打开电话,看到了那个曾经很熟悉的电话号码,是爸爸,瞬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远处的张山林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里一阵抽搐。
张山林双手颤抖着握着电话,紧紧的贴在耳边:“喂,是小杨吗?我是爸爸,你还——”
张杨紧锁眉头,打断了张山林还未说完的话:“有事吗?”冰冷的口吻像一把利剑穿入了张山林的心底,他哆嗦了一下。
“噢,没事,没事,你最近有时间吗?”本来已经想好的话,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张杨心不在焉的踢着地上的可乐瓶,一声比一声响,冷笑着说道:“呵呵,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现在工作,一会还要工作,我要挣钱,要生活,我可不想做一个寄生虫!”张杨的情绪很激动,几乎喊出声来,在场的其他模特都看着他,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男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大发雷霆。
张山林的心里一阵阵的剧痛,他捂着胸口,神情异常的痛苦,眼神焦灼,蹲了下来,他扶住了墙面,呻吟着说:“小杨啊,爸爸错了,爸爸不该顺从你母亲的意思,不该有等级观念,干涉你的恋爱自由,原谅我好吗?”
张杨继续踢着可乐瓶子:“没别的事了?我还要上班,挂了!”
“等一下,等一下!”老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是他看到张杨已经愤愤的把电话合上了,还狠狠的踢了一脚可乐瓶,可乐瓶腾空飞起,撞在了玻璃窗上,“卡擦”一声脆响,玻璃碎了。
隐约的听到另外的一声脆响,什么东西好像也跟着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