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十分不愿意,可还是顺从了如草的意愿,陪着她回到了西安,没想到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许多事情。《古城之恋》第二部的筹备工作完成了,原班人马齐上阵,继续一段浪漫爱情之旅。导演艺山在与编剧仔细商讨了剧本中的细节之后,有些东西他要提前渗透给演员,可是张杨的电话一直关机,智子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艺山气的在电话中对智子大喊“如果他丢了,这部戏百分之八十的投资都将付之东流”,不知道是否真的这么严重,总之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艺人,而且正是当红艺人,警察局那里早就会以失踪立案了。
四月,正是樱花烂漫时节,如草回到了阔别半年的学校,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心境变了。
四年前,匆匆的来到了这里,把它当作了一个简单的避难所,一个让她可以逃避所有不敢面对的事情。
四年后,当她再次站到了这里,张杨也已经跟她站在了一起。
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要逃避的了,可是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依然空空如也,尤其走在那条樱花路上。
纷纷扬扬的花瓣,洒落一地。
风一吹,芬芳四溢。
猛然转过身,一颗又高又大的梧桐树屹立在花园中心,一片绿意。
西花园里,风景依旧。
那条小河依然在潺潺的流着。
那条大金鱼依然带着她的已经长大了孩子悠闲地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缓缓的走上小桥。
湖水里映着一个红色的影子,迎风而立。
长发飞扬。
遮住了她的姣好的面容。
遮住了她眼神中的那丝忧郁。
你过的还好吗?
一定好久没来到这里了吧?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
而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们说了再见;
我已经回来了。
而你,却不在。
我们有过约定吗?
没有。
那我还在这里等什么?
等花开花谢?
等云卷云舒?
还是在月亮出来跟她说话?
花园的长椅上,如草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一个可以坐下四个人的长椅,只有她和那只一直跟随她的天蓝色的背包。
腿上放着一本书:《傲慢与偏见》。
从翻开就一直停留在那一页。
直到一阵风吹过,又一页翻过去了。
是啊,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太阳从直直的照在大地上到滑向了西边的角落,最后一丝余晖消逝。
一阵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他为什么会这么傻?
智子老师那么的优秀,为什么要拒绝她?
他间接地杀死了一个生命。
虽然知道消息已经晚了,但是依然很想打个电话过去安慰智子老师,可是提起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错。
错在不该来这个地方;
错在不该去当什么家教;
错在不该去他的别墅住下;
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的发生了,而且发生的过程和结果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能力之内……
又一阵风吹过,树枝摇曳,叶子沙沙作响。
有些冷,如草抱了抱自己。
花园里的人渐渐散去了。
如草四周望了望,忽然发现旁边的那张长椅上一直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戴着红色的太阳帽,还有一副很大的眼镜,几乎遮盖住了半张脸,他穿的很单薄,只是一件又肥又大的白衬衫,领口敞开着,拄着一根油黑的拐杖,风吹过,裤腿和衣领都在随风颤动。
这么晚了,老人家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忽然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寻人启示,该不会是哪家的老人出来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吧?哎呀,那他的家人该多着急啊!
如草想了想,合上书,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俯下身,老人家低着头,闭着眼,如草站在他身边足足一分钟,可是当她是空气。
“老爷爷,天凉了,您还是早点回家吧。”对方依然闭着眼,低着头。
如草一愣,该不会是生病了吧?急忙推了推老人家,闭着眼睛喊道:“老爷爷,醒醒啊,该回家啦——”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拉的好长。
“我有那么老吗?”一个闷里闷气的声音冒了出来,在这个几乎有些黑的夜晚,吓得如草一身冷汗,睁开眼,一看,老人家已经站起来了,正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
“好不容易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却被你这丫头搅了!”老人家丢下一句话朝花园的出口走去,弄得如草一脸的哭笑不得,我是想帮您诶,怎么可以这样嘛!
望着老人家颤巍巍的背影,忽然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如草急忙跑过去扶着他,老人抬起眼皮看了看她,目光中好像多了一层东西,似乎在为自己刚才的话语感到后悔,想要抽出自己被这个丫头抱住的胳膊,发现根本不可能,这丫头太有力气了。
两个人走出了花园,沿着梧桐西道慢慢的走着。
搀着他,如草忽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好像在搀着自己的父亲,想着有一天爸爸也像他一般年纪,自己搀着他的胳膊,缓缓的在乡间小路上散步,父亲会不时的笑一笑,遇见熟悉的人,骄傲的眼神会告诉别人“看我的女儿有多孝顺!”那种感觉该多么惬意啊。
“老人家,您住哪里啊?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老人家话语的口吻较刚才有了一些缓和,可是听起来还是有些生硬。
“不行,这么晚了,我怎么可以让您一个人走回去呢?还是我送你吧,正好顺路!”
“你知道我住哪里啊?就顺路?”老人家反问道。
如草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逻辑错误,一脸困窘:“啊……啊……住哪里都顺路!”
老人家笑了,一脸的皱纹瞬时堆积起来。
如草看了看喜笑颜开的笑脸,刚才的害怕似乎有些减弱了,开始大胆起来:“老人家,你可不可以把你身上的字条给我看一下啊?”
“字条?什么字条?”老人收住笑容,有些惊讶。
“没有字条,手绢也行!”
老人家彻底弄愣了,该不会是遇到了女抢劫的了吧?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闪烁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女孩。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如草看着老人家突变的表情,突然发现原来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我是说,您出来的时候,您的家人有没有给您一个写有您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的字条或手绢?”
老人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如草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是谁啊?好像没见过啊?借着昏暗的灯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拨浪鼓一样的摇了摇头。
老人家的表情有些舒缓,但依然没能遮挡他眼中的惊讶。
两个人沿着上坡又走了一段,渐渐的老人家的喘气声越来越粗,越来越大。
如草抬起头看了看老人家,他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正好看见路旁一个长椅。
“老人家,我们坐在那里休息一会吧。”如草小心翼翼的问,老人顺从的点了点头。
月亮爬上了枝头。
他们正好坐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如草在想下一步他该朝哪个方向走。
如草胸前的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吸引了老人家的眼球,是那个十字架。
他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十字是个既奇妙又伟大的标志。”
如草认同般的点了点头。
老人家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刚吐出口,却发现老人家的眼睛瞪得好大,“一点……”
“说来听听。”他好像很感兴趣。
如草想了想,该说什么?挠了挠脑袋,看了看天空。
又圆又大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周围一片光亮。
“十字有选择的意思,就像现在我们站在这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向左还是向右走,就像天上的月亮,它有它的选择,要么出来,要么不出现……”
缓缓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流淌出来,让人的心中不免拨弄一丝涟漪,老人凝神听着。
回头望了望远处的花园,夜幕下依然可以清晰的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就好像每个人的人生,注定要面对很多个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是一个未知数,本来以为很明显的答案,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还会犹豫?每一次都会令心灵筋疲力尽,夜不能寐,心痛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如草的声音有些哽咽。
“为什么会这么难呢?舍弃哪一个都会不舍得……可是放弃哪一个害怕自己会后悔,就这样一直矛盾着……纠结着,不敢真正的面对……不敢下定决心做出选择……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多选择的机会?”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老人家拍了拍如草微微颤动的肩膀:“这方面上帝做得很好,他在面对着十字的时候,毅然决然的做出了选择。”
老人家转过头,又看了看如草脖子上戴着的那个十字架。
月光下,熠熠闪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的驶过来,竟然在他们的前方停了下来。
老人家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那辆车:“瞧,上帝也为我做出了选择,不需要我费心,所以一切听候上帝的安排吧。”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老人家坐了上去,在车门关上的一霎那,老人家说:“但是上帝是如何做出的选择,我要研究一下。”说完,朝如草孩子般的眨了眨眼睛。
一阵烟尘卷过,轿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上帝做出的选择,该如何研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