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一般不早起,早起多半是因为程橙。
何故定的五点半的起床闹钟,洗米切菜熬粥,直到八点程橙眯着睡眼,闻着香进了厨房。
“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餐。”
程橙动了动鼻子,嗅了嗅饭香,应了声:“好。”
何故将饭菜摆上桌的时候,程橙刚好洗漱完毕。
“香菇滑鸡粥,配藕饼,笋和乌江榨菜。”何故冲程橙挑眉,“快夸我。”
“厉害厉害厉害。”程橙配合的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侄儿。”
吃过了早饭,何故搭公交去POP门口把车开回家。正上楼,又遇见温少缱。
何故:“哇喔,好巧哦。”
温少缱点头,丝毫不慌:“嗯,好巧。”
“我们都在楼梯间遇到多少次了?”
“缘分。”
“呵。”何故一声冷笑,没告诉温少缱,她在小区门口就看见他趴在阳台上往外瞄。
“起开。”何故推开温少缱,上楼回家。
她刚进门换上拖鞋,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又是温少缱。
“你今天不拍戏吗?”何故撑着门,看样子没打算让温少缱进来。
“我的戏份基本拍完了,就剩下和文雀的对手戏。文雀还没找到感觉,所以我暂时很闲。”
何故思考了一下,放开手让温少缱进了门。
“我昨天去我爸妈那儿了,我爸妈说想你。”
“说实话我不想他们,尤其是你爸。”何故拿出一罐冰啤,刚打开就被温少缱抢走。何故一懵:“你干嘛呀?”
“别老喝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温少缱说着就把酒扔垃圾桶里了。
何故冷笑一声:“呵,让我戒酒?不如让我投胎转世。”
何故把冰箱打开,一眼看过去冰啤塞满了一半,另一半是空的。
温少缱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在超市遇见的那个,提着一大袋冰啤,一身黑西装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很笃定那个人就是何故。
温少缱问何故:“我想看看你家行吗?”
温少缱之前两次来,何故都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客厅,而他一直认为,一个人生活的地方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个性习惯。
何故喝了一口冰啤,态度十分无所谓:“你随意。”
温少缱最先看的就是书房。何故是一个作家,书房应是家宅重地。
何故有一个很大的书架,基本摆满了,其中除了各国名著之外,还有何故自己的书,以及一大摞漫画书。温少缱看了一下,所有的漫画书都出自同一个作者:南风。
何故的书桌向阳,桌上一半整齐一半凌乱。整齐的是笔墨纸砚等物品的摆放,凌乱的是稿子。
温少缱没想到何故居然用草稿纸写稿子,市面上一块钱一本的那种。写着写着遇上大篇幅的删改,就直接用笔一划拉,偶尔有两处,大概是无聊,她居然把每一个字都涂黑了,粗略数数,大概涂了七八百字。
温少缱是看着温雪琢做学问长大的。温雪琢虽然平时随性了点儿,但治学的严谨态度却是一等一的,这一点不仅提现在他作品的质量上,也体现在他创作的过程中。
温少缱一时有些语塞。
何故安慰他说:“其实这都还好,起码成本了。我以前用散装的草稿纸写呢,一张一张的,有时候我都搞不清前后顺序。”
温少缱放下稿子,没说话。
“我可以去卧室吗?”
何故想了想,说:“我好像没铺床,前天晚上起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就什么样子。”
温少缱又不说话。他确实是没想到,看起来那么乖,那么严谨的何故,一个人生活是这个样子。
何故企图解释:“一个人生活嘛,懒散一点很正常。”
温少缱在心里反驳:“我就不这样。”
“我家本来就不大,我活动的地方基本就是卧室,书房,卫生间。厨房只用来放啤酒和烧水。偶尔上阳台玩玩秋千,看看书。客厅……我家很少有人来,你是个例外。客卧,客卧都蒙灰了。”何故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对。
“厨房只用来放啤酒和烧水,那你吃什么?外卖?”
何故摇头:“不啊,我要么不吃,要么和程橙一起吃。当然,偶尔也会找言斐他们蹭个饭。”
温少缱想了想:“你是,不会做饭吗?”
何故又摇头:“不啊,我厨艺很好的。”
“所以你只是想找人一起吃饭?”
何故接着摇头:“不啊,我只喜欢和程橙一起吃饭。但是有时候找言斐他们玩,到了饭点自然而然就一起吃了。”
温少缱突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名为程橙。
“你以后要不跟我一起吃饭吧。我厨艺也不错。”
何故思考了一秒,回答道:“不要。”
温少缱企图挣扎,但何故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在这儿慢慢看吧,我去收拾一下卧室。”
温少缱没办法,着手替何故整理了书房,扔废纸的时候,看见垃圾桶里有烟头。
何故收拾好了卧室,信心满满的回到书房:“我收拾好了,你要去看吗?”
“你抽烟吗?”
何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但还是很诚实的点点头:“偶尔。”
温少缱皱着眉:“偶尔喝喝酒还可以,但抽烟对身体伤害极大。你这些习惯都要改改。”
何故:“我也不是总抽烟,也就偶尔心情不好抽一抽。”
“那也不行。”温少缱话说的干脆利落,“心情不好发泄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以伤害身体为代价。”
何故挠了挠头发,有些为难:“戒烟,不戒酒,行吗?”
“不行。”
“那就没得商量了。”
温少缱放柔了语调:“我们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
“嗯。”
何故思量着,戒一两个月是慢慢来,戒三五年也是慢慢来,不慌。
于是她点头:“行,慢慢来。”
中午温少缱想做饭,但何故家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带何故下楼去他家吃。
何故一进门,迎面一团黑影向她扑来。
“喵呜~”
一只毛茸茸,圆滚滚,胖乎乎的生物扒着何故的脖子就不撒手。温少缱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庆幸前一天晚上给胖球剪了指甲。
“胖球,下来。”温少缱拎着猫儿的后颈就想给猫拽下来。无奈胖球就是死抱着不撒手。
何故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摸了摸猫儿的脑袋,一手托着它的后腿,一手扒拉着它的前爪:“咪咪,松手。”
胖球蹭了蹭何故的下巴,将爪子收回来按在何故胸前。
何故摸了摸它一身银灰漂亮的毛:“你家猫不认生啊。”
温少缱疑惑:“它以前不这样。它平时可凶了。”
何故笑:“呦,那这是知道女主人来了,得赶紧换个主子讨好?”
“看样子是这样。”温少缱拎着胖球,把猫放到地上,“你先坐,我去做饭。”
随后他又嘱咐猫儿:“胖球,招待好你妈妈。”
何故抱起扒着她裤腿想上来的胖球,往客厅走:“胖球是吧?来吧宝贝儿,咱们来交流交流感情。”
何故很喜欢猫,但是从来没正经养过。唯独有一次垃圾堆里捡了一只,才带回家不过半天,就又被周悯盈扔回垃圾堆里了。
那是一只小白猫,才刚出生没多久,看样子还生着病。何故觉得它可怜就给捡回家了,但猫儿认生,细着嗓子一声声的叫,越叫声音越弱。周悯盈嫌这猫儿吵闹,又脏,趁着何故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就给扔了。
后来何故离养猫一事最近的时候,是在几个月前。她特别喜欢一家宠物店的一只银渐层,可是她不敢养。一来如果周悯盈突击检查,在家里看见猫指不定又要闹什么;二来她从没养过,那只猫儿又刚出生没多久,她怕养不好给养死了。
说起来,胖球也是一只银渐层,脑袋圆圆的,耳朵尖尖的,和她之前在宠物店看上的那只很像。
何故撸着猫,开开心心的吃完午饭回家,正准备去看看苏觅,忽然接到时逾明的电话。
“我说姑奶奶,你都多少天没来剧组了,你还记得你是个编剧吗?”
“有我没我不都一样嘛。这剧你就随便拍拍,反正有虞美人的神颜坐镇,收视率妥妥的。”何故当初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编剧的,如今职业危机解除了,钱也到账了,她才不管那么多。
时逾明无奈:“你还是过来看看吧,正好也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何故掂量了一下,时逾明一般跟她是没有什么正经事说的,如果有,必定是大事。于是她点头同意,收拾着奔剧组去了。
何故到剧组的时候,时逾明没瞧着,但是遇见虞念忱。
“虞美人,戏拍的怎么样?”何故虽然上次和虞念忱谈崩了,但见面打招呼的情谊还是有的。
虞念忱笑笑,面色有些苍白:“还行。何编剧呢?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你母亲前两天来找你了?”
何故这就有些不爽了,她“啧”了一声:“虞美人对我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啊。”
“礼尚往来而已。”
何故挑眉,不明所以。
恰好这时时逾明过来了。
“何故,这边。”时逾明冲何故招手,身旁还站着言斐。
何故的眼神在言斐与虞念忱之间来回了一遍,心里有了猜测。
她走到言斐身边去。
言斐第一句话问何故:“吃饭了吗?”
何故:“没有。”
言斐:“那一起去吧。”
何故点头,一行三人来到早定好的饭店包厢。
“说吧,什么事?”何故率先发问。
言斐沉着脸,并不回话。时逾明叹口气:“何故,你觉得虞念忱这个人,怎么样?”
“过于危险,不可交往。”
时逾明:“那你知道他经历过哪些事吗?”
何故摇头。言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堪比牛津词典厚的资料。
言斐:“这是关于他至今能挖出来的所有详细资料。”
“妈妈是个拜金女有喜欢乱搞,不知道爸爸是谁。在福利院长大,受过迫害。福利院倒闭之后就跟着他妈一起围着有钱人打转。十几岁的时候还好,后来大了就开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最轻的罪都是偷税漏税,皮肉交易,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他都干过。”言斐说着有些厌恶,“而且他还调查过你,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何故将资料粗略的翻了翻就放到一边。
“放心吧,他不会对我怎样的。”何故的态度有些无所谓,“你没看刚才在片场我跟他还有说有笑吗?”
言斐将身子往前微倾:“逾明跟我说,你同他关系好我还不信,但今天在片场看你同他相处的挺融洽的,而且你对于他的事情好像并不惊讶。小何,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同他往来?你怎么就等笃定,他一定不会伤害你?你不也知道他过于危险,不可交往吗?”
何故有些沉默。她能说什么?说因为她了解虞念忱的为人,所以觉得他做的这些事情并不稀奇?还是说因为她本质上同虞念忱一样的恶劣,只因为比虞念忱更理性所以至今无罪?
她心中的恶念一点都不比虞念忱少,又怎么会被虞念忱吓到?
何故低着头不回话,言斐看着是又气又心疼。
他记得从前他妹妹很乖的,怎么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生活,怎样成长的?
言斐叹气:“小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朋友是一定要擦亮眼睛的。”
“我知道,哥。”
时逾明眼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聊这么久也都饿了吧,小何不是还没吃午饭嘛,来来来,吃饭吃饭。”
何故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就借口回家,路过《谋杀》剧组摄影棚的时候,碰见文雀。
何故当时在心里翻一白眼,差点暴走。
“又是你?”文雀死死的皱着眉,“你想来找温哥?我告诉你他不在,别打歪主意了。”
何故挠了挠眉心,有些为难的说:“你能让开吗?你挡道了。”
说实话,何故自己也觉得,自己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过不去挺丢人的,而她不想丢这个人,所以她得溜。
但文雀没领会到她的意思:“我都跟你说了,温哥不在。他今天没戏。你长得也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要脸呢?”
何故舔了舔后槽牙,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果她在这儿把文雀打残而不被人发现的概率有多大。
何故正想着,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怒意喝一句:“文雀!”
文雯从不远处走过来,呵斥文雀:“文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对人要有礼貌,尤其对长辈要尊敬。还不快道歉!”
文雀哼一声:“她算哪门子的长辈。”
文雯怒:“文雀!”
随后文雯忙不迭的向何故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就是脾气坏了点,没有恶意的,您别介意。实在是抱歉。”
何故:“坏脾气可以。无论男孩女孩,小孩大人,都可以坏脾气,但不可以不讲理。你们家孩子再不管管,就是没家教了。”
何故看在文雯好看的份上,没把话说的太难听。
“你说谁没家教?!”文雀怒。
文雯赶紧拉住文雀:“文雀,你闭嘴!”
“姐!”文雀甩开文雯的手,“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她想勾引温哥,是她不要脸。”
何故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一个孩子这样骂,心情着实有些微妙。
她难得心平气和的问文雀:“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会让你觉得我想勾引温少缱呢?你又凭什么因此指责我呢?”
文雀红了脸,大概是气的:“你这样的人,我以前见多了,都是打着各种幌子接近温哥,想让温哥给她们开后门。但是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温哥喜欢的是我姐姐,我姐姐可是温哥的青梅竹马,是初恋!”
哇喔。何故在心底叹一声,突然觉得被骂也值了。
她俯下身去,凑近文雀:“多谢告知,没家教的小朋友。”
“你……”
文雀只来得及出个音就被文雯一把捂住嘴。
文雯白着脸:“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我只是与温少缱认识的时间久了点,没有别的事。”
何故笑笑,越过两人走了。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文雀说:“你不用演,赖昂就是你这样子的,你演了反而不像。不过小赖昂会礼貌许多,脾气也好很多。”
温少缱正在家看书,忽然觉得后脊一凉,随后就听见门铃响。
他开门一看,何故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着他。
“温少缱,我想到一个问题……算了,我还是直说吧。”何故上前一步进门,准确的接住往她怀里扑的胖球,“我听说你有一个初恋,我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并且顺便盘问一下你的恋爱史。”
何故跟在自己家一样,径直给自己倒了杯水,做到客厅的沙发上,摆出一副听故事的姿态。
“来吧,开始讲吧。”何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坐这儿。”
温少缱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后脊一凉了。
他坐到何故身边去,身体明显的紧绷了。
“她叫文雯,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之前还差点结婚。”
何故点点头:“嗯,接着?”
“我和她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是同班同学。”
何故点评:“缘分。”
温少缱越听何故说话越觉得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她上大学的时候向我表白,我起初拒绝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知道了这件事,就劝我和她在一起,再加上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就想,也不是不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等一下。”作为一个作家,何故很好的抓住了重点,“发生了一些事情,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