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张蓓的车终于在昆明的一个小村子里停了下来。
行车的这些天，罗修恩和莫一眼睛一直被眼罩蒙着，被张蓓撤掉眼罩的瞬间，莫一的眼角泛着泪光，罗修恩有准备似的提前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适应着光线的变化。
“看看吧，这就是我这几十年的成就了。”
他看着俨然像是一个退休的公司老板，此时正在向后辈们介绍着自己大半生的杰作，成就。
罗修恩看着眼前的画面，心理不适性的像要呕吐。
两人眼前所见都是吸毒的人，或者说是被迫吸毒的人。
他们同罗修恩一样，只是被他用来做实验的。
这是村子里的一个家族祠堂。
是张蓓的家族祠堂。
“呵，在自己祖辈面前做着这样肮脏的事情，你把这叫做成就？”
莫一最先注意到大厅里面立着的写着名字的木牌，看着像是电视剧里的祠堂。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的。
“祖辈？拜他们所赐，我这辈子都脱不了‘毒’这个字！”
什么意思？
莫一不再说话，罗修恩望着莫一，两人只是沉默。
“来人！把他俩带到地牢里关着，不准任何人接近。”
两个人从屋里走出来，气势汹汹的押走两人。
“等一下。”
“我上次带回来的那个椅子还在吧？”
“没有老板的允许，我们不敢私自使用，一直都放在仓库的。”
“好，这么好的东西，给女的用上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报告！”
“进。”
他向王木白递过一个资料袋。
“王队，刚收到群众举报，说是在昆明看到过张蓓。”
王木白听着熟悉的名字，眼神暗了下来。
“昆明？”
他们曾经也彼此当作兄弟，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张蓓祖籍昆明呢？
“资料袋里有这次行动的具体方案。”
“好......”
资料袋里不仅有具体方案，还有各个卡口拍下的有关张蓓的线索。
一辆破卡车，张蓓坐在副驾驶，开车的是他的手下。
“张蓓...你也没有多厉害嘛......”
王木白打开抽屉，里面是张蓓寄给他的威胁信，还有莫一的照片。
大概有一二十张吧，都是从监控里截出来的。
画面里，莫一和罗修恩抱在一起睡觉、莫一拖着脚链趴在地上，或是她手腕上骇人的伤口，嘴角渗出的鲜血......
“通知各小组，半小时后，会议室见！”
有关的一切都一一出现在会议室的投影仪上。关于张蓓的线索、莫一和罗修恩的照片，最后是行动方案。
“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
“我们和他打交道也好多年了，这一次就结束了吧。”
“明白。”
人们都说，中国有两个春城，南为昆明，北为长春。
以前莫一看书里也说“那里春光明媚，眼光暖暖，雨季明亮丰满，让人动情。”
可是地下终究比不上地上。
膝盖上的旧伤叫嚣着，潮湿阴冷的空气让凳子上被绑着的人不住的发抖。
罗修恩躺在地上，手脚被捆住，此时被压在身下的衣服已经有些湿润了。
“一一，胃疼了吗？”
他早就注意到凳子上的瘦弱身影开始不正常的颤抖。不受控制的想要靠拢双腿。
“没...没事。”
莫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看到人苍白的脸，心里仍旧是愧疚，又不想让人担心。
“知道你嘴硬，永远都不想让人为你担心。”
“真没事...就有点儿冷。”
罗修恩脱力般把头也靠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莫一，你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为什么啊？”莫一笑了一下，她只当作罗修恩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吧。
“我说我喜欢你。”
“嗯？”
罗修恩笑着，“之前我不就说我喜欢你吗？你不是拒绝了吗？好多次......”
他看着她，她明显把头往后转了，即使是很小的弧度。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啦。可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呢，而且还互相依靠，度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艰苦日子，难道叫我一声哥哥也不可以，吗？”
莫一心里只有一个哥哥。
“我就不叫你哥哥了吧，哥哥是罗林叫的，我就叫你老罗呗！”
莫一自以为豪爽的说出这些话，可是声音里就是不受控制的带了些伤感。
“是不是......”
罗修恩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莫一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嗯？你大声点儿。”
算了吧，说不定我也没有几天了，张蓓很快就会动手了，无论如何，聊一下吧。
“我是想说，是不是‘哥哥’也只属于他啊？”
莫一把脑袋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你怎么回事儿啊，这种时候了，就不要......”提起他了吧。只是莫一还没说完，罗修恩就打断了她。
“莫一，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刚刚你也听见了吧。”
刚巡逻换班的两个手下偷偷的在讨论关于张蓓的计划，地牢里本就安静，一点点悉悉索索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更不要说是两个人本来就不遮掩的谈话声了。
“可能...我想要多了解你一些，哪怕你的过去一直都有另一个人，我也很想知道，想知道一个能让你爱上的人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罗修恩想要说“我们的生命轨迹会在昆明这个美好的地方停止，这可能也是我们剩余的，为数不多的时间了。”
但是还是没有狠下心说出口，他不想浇灭莫一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火光，虽然那一点火光是王木白给的。
“我们的故事吗？我们...没什么故事啊。”
莫一害怕自己一提到他就忍不住流泪，心里靠着他建筑起来的‘希望塔’，最终也会被他推倒。
“讲一讲呗，给我个痛快......”不然，可能就没机会了。
莫一闭上眼睛，想起曾经的好多事情，想到曾经那个人会在她膝盖痛的时候温柔的给她擦药，会在一天的训练之后拿着热水袋给她敷腿。
想到以前每次训练完自己都喜欢去食堂小店里买冰可乐，可是后来有一次因为冰可乐生病了，胃疼了，请了半天假，后来去上课，他说让她以后不准喝冰的，她叛逆，不听，再后来每次去买冰可乐，小店里的姐姐都不卖给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搞的鬼。
想到那天晚上他匆忙跑来教室找她，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有他看向他时，眼里的深情。
可是...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不就是天生的深情眼吗？哪怕对面是垃圾桶，她也一样深情啊，他不就是天生的温柔体贴吗？对谁都是啊。她才不是他的唯一，不是他的特殊案例啊！
“老罗...你喜欢我多久了啊？”
“啊？这...可能是第一眼吧。”
莫一转过头，勉强能看到他蹭着地坐起来的身影。
“他来到我的世界十多年了。”
是啊，王木白出现得太早了，比罗修恩早了好多年。
此刻，罗修恩突然想起之前陪着罗林看偶像剧时，罗林说过的那句话“竹马始终敌不过天降。”
可是，剧本本来就是人为的，而现实永远都是不可控的。
“曾经我听到‘神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这句话的时候，也怀疑，为什么会有人作出这样的比喻，后来，看到他跳舞的时候，我也这样说了。”
“我不是什么所谓的粉丝，我曾经和他有个一段很美好的记忆，他记得。你知道吗？我现在的那个公司其实就是他的，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其实早就知道呢，他这么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骗得到我啊......”
一个世人称道的影帝，在她嘴里却成了一个演技拙劣的毛头小子。
“我们拍过一部戏，他是男一，可我是永远得不到男一的女二，后来也像那部剧里面一样，女二还是放开了男一。”
“只是我可没有女二那么勇敢，我没有底气说出那么决绝的话，离开时，我舍不得说出那些狠话，后来的生活场景里，我也遇到了很多像他一样的影子，也只是偷偷的看上那么一眼。”
“我没有办法骗自己，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在期待，我期待那个像他的影子可以转过身，转过身告诉我，他叫王木白。”
莫一睁开眼睛，鼻头已经开始泛红，好像陷进回忆里，陷进了记忆的漩涡里。
“我记得...那一次，他眼睁睁的看着赵雯儿打了我一巴掌。”
“后来...我很狼狈的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们俩呆在一起的那个房间。那时候的我小有名气，可是在那个大家都和家人团聚的日子里，大街上荒凉极了，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狼狈的我。”
“那天晚上的风真的好冷，就像现在一样。那时候我想着，‘今晚，我有机会遇见世界上的一切，但不会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