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种时候只能不断道歉，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更何况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说刚才的他像是一个即将出征的骑士，那么现在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感觉真的让人不认识了。

　　他深深地向乐队鞠躬，当然知道正式的现场演出不允许出一分一毫的差错，可排练才刚刚开始，自己这样小心翼翼还会出现问题，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因为是重新编曲也是第一次合乐队，他总想让自己的声音和伴奏严丝合缝，想要追求完美的契合度，以至于在开口后不久，只注意用声音去迎合伴奏的感情而自己却不敢完全放开。

　　“我们把第二段再来一遍。”音乐总监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我乘风追赶晨曦……”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认真地按照要求重新来了一遍，他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杨心卓在一旁揪着心，她见识过严老师的业务能力，也实在听不出来问题在哪儿，但就是哪里有什么不对。

　　是力量？是控制度？好像都不是……

　　“我知道了。”音乐总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过于用自己的声音迎合乐队伴奏，以至于他的表现力被大大冲淡，虽然只是观众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不过都是懂行的这才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音乐总监没有直接拆穿他的心结，只是让乐队休息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了两句话：

　　“拥有了音乐，也要有驾驭它的能力，真正的好音乐是鲜活并富有生命力的。世界上没有完美无残缺的事，更何况你已经超越了这一层次，接下来的任务是要想着怎么才能在平凡的现实和不平凡的音乐之间真正架起一座桥，然后领着听众让他们身临其境，让他们听到你想要让他们听到的声音。”

　　“我们不仅听音乐，还听灵魂。”总监半开玩笑地留下一句话，这确实撞到他那根一直绷得很紧很紧的神经，撞得他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又不能冲上台去嘘寒问暖，她只能捏着工作牌等台上的事解决，翻来覆去地捏着。

　　严云凯默默思忖，他知道这不是技术上的问题，却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

　　“我们最后排一遍就结束。”

　　总流程不允许他们还有多余的时间，其实音乐总监也想再多给他一次机会，不过真正能让他明白的，一定是拥有观众的现场。

　　第三次排练，乐队的每一个乐手仍然十分尽职尽责，尽管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他们没有因为一次次反复重来就心生怨气，反而最喜欢这种认真的歌手，和他们一起在某些地方固执着，因为他们也是想把自己每一场的音乐都当成礼物送给听众，这一点在场所有人不谋而合。

　　这一遍再合，虽然刚开始的部分还是有一点犹豫着踟躇不前，不过严云凯很快就调整好让自己进入状态，选择信任背后的乐队，专注于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从某种角度来说，伴奏是为了更好的衬托主旋律的歌声，歌手适当强势一点没什么不对，这样才能相互之间交织纠缠，相得益彰。

　　一曲结束，所有人都没再说什么，相互点点头就离开了。

　　还保持着刚唱完时的姿势，闭着眼睛感受一束不存在的迎面拥抱他的光。

　　迎面拥抱他的不止想象中舞台上那种耀眼的光芒，还有听到动情哽咽着收拾掉身上装备的杨心卓。

　　“……我都快听哭了！严老师你赔偿我的眼泪！”

　　他这才回过神来，其他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有抹眼泪的她和小导演在一旁等着。

　　“……对不起，我……”

　　“您先回休息室休息，我们很快就派人把午饭送过去。”小导演接过设备和话筒递给其他工作人员，目送他们从通道离开。

　　再一次路过被海报装饰到不真实的通道，他竟然有些恍惚。

　　杨心卓从不能自已的情绪中走出来，蹦蹦跶跶围着他转起圈，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深藏不露的人还能带给她多少惊喜。

　　她甚至伸出手戳了戳他那暂时苦大仇深不会微笑的嘴角。

　　“嗯？”严云凯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住，侧过来望着她。

　　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她哪能想到严云凯会用这么迷人的角度看着自己。

　　“严老师你饿不饿啊，我好像已经闻到好吃的味道~”

　　她赶紧转移注意加快脚步，他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在心里送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

　　不远处一个声音轻柔柔地评价，她也带着白色面具，躲在离后台不远的地方听完了整首歌。

　　“很久没有这样感动了……”

　　她轻轻擦拭着眼角微微泛出的晶莹，欣慰地笑了。

　　“虞老师咱们赶紧回去，节目组不让随便出门的，要是被别人看见可不行。”小助理发现自己的歌手老师一声不吭就出了门，那比家里煤气灶忘了关还要着急，一直追在身后不停劝她回休息室，可是她却站在后台不远的地方冲自己摇了摇手，示意要偷听别人排练。

　　小助理神情紧张，左顾右盼，终于还是战战兢兢护着她听完了整首歌。

　　“走吧，我们回去。”她像个老小孩似的心满意足，自己听够了转身就走，一路上不停笑嘻嘻地向自己的助理道歉。

　　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这首《晨曦的风》也很适合他翻唱，如果能知道他是谁就好。

　　助理在虞老师身后关上门，却没办法阻断她对其他人的遐想。

　　回到休息室刚坐下不久，节目组就派人将工作餐送了过来。赞助商的矿泉水可以随便喝，杨心卓也毫不顾忌形象大快朵颐，只是在自己吃的时候还得顺便关注一下对面的严老师，看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果然，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又只吃了一半就又开始研究歌词，那张纸上红橙黄绿又做了不知道多少标记。

　　您给我好好吃饭！本着助理和被老板安排上的执行经纪的双重权威，她一本正经开始管教起来这个不知悔改的疯子。从他手中硬生生抽走歌词纸，又把筷子拿起来递给他，眼神中就是我觉得不行你得听我的我说了算的意思。

　　严云凯没见过她这么强势，其实她也只有在关心他时才这样。

　　他只能选择妥协，接过筷子和时不时往自己盒子里瞅一眼的杨心卓一起吃完了一顿饭。

　　其他人羡慕还来不及，毕竟有的时候身边的人只把自己当做赚钱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