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新学期开学,官平安已是初三学生。官东有意下一年送女儿去BJ,入读当地一所有名的私立高中。从那所高中毕业的学生,出了名晋升重点大学概率高,年年不乏直接保送剑桥、牛津的学霸。相应的,这学校收生也相当严格,好在官平安的学习成绩一向不赖,官东想,只要女儿加把劲,应该是有希望的。
当然,这只是他这父亲一厢情愿的想法,此时的官平安,心思却并不在学业上。
联校话剧比赛获胜后,官平安愈加坚定想当演员的决心,期盼有朝一日能像继母苏菲一样。开学没多久,她从网上得知本地一家演艺经纪公司正筹划青少年练习生培训,参加者将有机会安排去剧组试镜,若试镜成功,便有希望早日跻身演艺圈。自此,官平安便动了心思,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练习生培训的时间安排在放学后进行。而这个时间段,她本是要去上课后补习班的。一日饭桌上,她闲话般跟她爸略略提了提练习生培训的事,结果官东就像世上绝大多数父亲一样,劝她这一年先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什么练习生的培训暂且先压下。
当下官平安并没有跟她爸多作争辩。而官东呢,以为这不过是女儿一时兴起谈到的话题,见女儿不再提,他也没再理会。
可官平安哪是那么容易被劝退的人,于是她瞒着家人,偷偷报了名,还冒充她爸的签名,最终顺利当上了练习生。由于课后补习班跟练习生培训撞了时间,她只好选择逃课。甚至有好几回,因为在那家经纪公司培训晚了,让她连学校晚自修都频频迟到。
不过,苏菲的话剧课官平安倒是依旧准时出席,从没落下过一课。
又是一个周五,苏菲上完话剧课,准备和官平安一起回公婆家。刚出教室门,官平安的班主任魏老师来了。
苏菲跟这位魏老师在学校打过几次照面,不算陌生。看魏老师的样子,似是专程来找她的,便主动问:“魏老师,你今天过来有事?”
“苏老师要是这会不着急走的话,不知可否找你聊两句。”说时魏老师瞟了眼站在苏菲身旁的官平安,官平安立即心虚地低下头去。
苏菲察言观色,随即寻了个理由把官平安遣开:“平安,你不是要回宿舍拿衣服回家洗?去吧,正好我跟你班主任聊两句。”
官平安虽然对于班主任的忽然出现隐隐感到不安,但也只能听苏菲的话默默走开。等她跑完一趟宿舍再回来教室,班主任已经走了,只剩苏菲一个人站在教室走廊等她。
苏菲见她回来,冲她笑笑,问:“衣服可都拿齐了?”
官平安担心地看一眼苏菲,观察她的神情,然而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略略送了口气。只是心里仍旧纳闷,不知方才班主任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话题又是否与她相关?
苏菲转了转绕在食指上的车钥匙,对她说:“你爸这几天出差了,今天我当‘柴可夫司机’,一会你帮我看手机地图。”
官平安疑惑:“看地图?回家的路你不是很熟了吗?”
“先不着急回家,我刚打电话跟你爷爷奶奶说了,今晚我们俩在外面吃。”说着苏菲抬手搭上平安的肩膀,轻松笑说:“走,今晚去吃你最爱的麻辣香锅!”
两人去了城西一家有名的BJ菜馆。
苏菲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同时还勤快地给官平安夹菜。
官平安此刻却提不起什么食欲。她还在惦记,不知班主任是否向苏菲告了她的状。
“吃呀,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苏菲劝到。
然而饭只勉强进了两口,官平安就沉不住气了。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嗫嚅着开口:“苏阿姨,方才我班主任找你什么事?”
苏菲关心道:“你这么快就吃好了?”
“吃好了——那个,班主任她是找你说我的事吗?”
苏菲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相比从班主任那听说,我更愿意听你分享。要不说说你最近怎么了?”
官平安心虚交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上晚自习稍微不小心迟到了几回,班主任说,要是再这样迟到的话就要记我缺点。”
苏菲听罢“唔”了一声说:“你班主任她确实是担心你迟到的问题。”
“我向你们保证,以后晚自习不会再迟到了。”
苏菲伸手轻轻拍了拍官平安的头,表示予以肯定。随后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平时一向守时,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你最近常迟到吧?”
“这个……我……”官平安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她想了想,试探地问说:“苏阿姨,你能不能答应我,我把原因告诉你,但你别让我爸知道?”
苏菲听后微微皱眉,这个要求让她有点为难。
“抱歉,平安,我得先了解是什么事。至于能不能帮你保密,我只有一点考量,就是怎么样做才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
官平安略显迟疑,她看了看苏菲,最后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对方。
“其实我迟到是因为最近我报了一个培训班。”
“培训班?”苏菲有些糊涂,“你说的可是你爸帮你报的那个课后补习班?”
“不是,是我自己报名的演艺练习生培训。因为每周都要训练,我加入得比较晚,进度自然比别人落后,所以老师常常要我留下来加练,导致好几回误了时间,晚了回学校晚自习。”
苏菲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到了练习生培训一事上,却忽略了中间还有课后补习这一层问题,而这也成了之后她和官东闹别扭的导火线。
“练习生培训?这事你跟你爸说过了?”
“没有,跟他说他肯定不同意,他现在估计恨不得我把全部时间都拿来学习。话剧社要不是你教的话,估计就连话剧社,他都要劝我退了。”
“也未必吧,你爸不向来都是跟你有商有量的嘛。不管怎么说,他的出发点总是为你好,毕竟你是初三的学生了,眼看着明年马上就要中考,更何况你还要考去BJ上重点学校,不加把劲怎么行?”
“去BJ读书那是我爸的意愿,要是让我选的话,我觉得留在广西升读原校就挺好。”
“哦?”
“将来我反正是要当演员的,又不留在大学搞学术,干嘛非得读重点高中、上名牌大学?在表演面前,学历不过是一顶不切实际的高帽而已。要是我能早点去演戏,就连上不上大学我都可以无所谓。苏阿姨,我记得你说过,当年你也没读大学?”
“确实没有。”
“可现在你不也一样成为了一名很优秀的演员?我就想跟苏阿姨你一样。”
苏菲听了,苦笑着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平安。如果可以让我选的话,其实我也想上大学。只是当时因为家庭的缘故,我急于想自力更生,才选择了这样一条路罢了。当演员并没有不好,我就为自己是演员而感到自豪。你喜欢表演,我当然知道,将来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走演员这条路,我也会在背后支持你。”
平安兴奋叫道:“苏老师,你说真的吗?”
苏菲点头:“真的。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太小,或许应当考虑先以学业为重。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学历对表演不重要,但这并不代表学历对我们的人生无用处,至少它能赋予我们未来更多的选择空间。万一过几年你不想当演员,你想当个律师或医生,又或者是大学教授呢?不要在年纪小、尚未定下来的时候,就给未来的自己轻易切断原本可拥有的无限可能性。我不知道这样说,你是否能听明白?”
“苏阿姨,我明白你说的话。只是你刚说的不可能,我就想当演员,什么律师、医生、教授,我通通都不感兴趣。”
苏菲继续耐着性子跟她说大道理:“平安,凡事皆有可能,先别把话说死。你可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完全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跑去演戏。当时我还梦想着自己将来要去当宇航员,逃离这个地球呢。”
“宇航员?”官平安忍不住吐槽,“苏阿姨,你那叫幻想,我这叫梦想,咱俩不一样。”
苏菲被她气笑,露出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
最后官平安略带撒娇口吻请求道:“所以苏阿姨,我的事情已经全都向你坦白过了,你能答应我不告诉我爸练习生培训的事吗?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苏菲一时犹疑不决:“这……”
官平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双手合十继续恳求:“苏阿姨,拜托拜托啦。”
苏菲终究是心软了。
“你能答应以后晚自习不再迟到——”
“吗”字还落地,就听到官平安大声应道:“能!”
“还有,不能因为学表演而耽误了学习,你能做到吗?”
“能!你说的这两点我都能保证!”说完亲昵地凑上前笑嘻嘻问,“那苏阿姨,你这是答应我咯?”
苏菲没好气地冲她笑:“先说好,就只帮这一回啊,以后要是不表现好,班主任找你爸去告状的话,我可就拦不住了。”
然而,事情过没多久,还是让官东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