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回山庄,远远便见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候在门外。
官东下车。
“李叔,李婶,你们怎么还在?不是今天开始放假吗?”
“是,官先生。”李叔憨厚地笑笑,“我跟孩子他妈准备回家过年了,想着跟您来说一声,顺便——”说着示意他女人。
李婶会意,把手里捧着的一个玻璃酱菜瓶送予官东,满脸笑意。
“我们知道官先生您什么都不缺,过年了,也不知该给您送什么。之前曾听官太太说她喜欢吃甜米酒,所以我们就亲手做了一瓶。乡下东西,希望您二位别嫌弃。”
“是,是,请您别嫌弃。祝您和官太太春节快乐。”
送别了李叔和李婶,官东抱着那瓶甜米酒,瓶子沉甸甸的,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进了屋,他丝毫不耽误,立刻上书房去查看外公留下的那堆书。
外公用作包书的牛皮纸都已经发黄变旧,牛皮纸上,是外公用毛笔亲自题写的书名。
官东小心翼翼地拆开,一本一本地查看,拆完没有发现,又重新把书皮包回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阳光在窗台留下的阴影都已悄悄挪了几处位置。
他从架子上又取下来一本书,沈复的《浮生六记》。牛皮纸磨损得比较厉害,估计是外公经常翻阅的一本书。
拆开书皮,赫然看见书皮与封面之间夹了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但仍清晰可见一男一女端坐在照相馆的相机前,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
官东一眼就认出相片里的男人正是他外公。
虽然他没见过苏菲外婆年轻时的模样,但相片里的年轻女子,眉眼神情都有苏菲外婆的影子,甚至有两分相似苏菲。
况乎,外公一生只爱过苏菲外婆一人,不是她,还有谁?
一年前,他跟苏菲翻遍了整个书房,都没寻着这张照片,不想今天竟又让他给找到了。
翻到相片背面,上面有外公的字迹,除了日期,还有一小行字:
“余有生之年,皆长相忆之年也。”
正是《浮生六记》里沈复悼念亡妻陈芸时,引用冒辟疆回忆董小宛的一句情深之词。
不管是爱而不得,还是得而复失,都同样令人痛苦。
官东退出书房,在柿园独坐了好一会。手里还拿着那张老照片。
他想起刚开始跟苏菲在一起时,苏菲外婆曾对他们俩说过:“今后只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的,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言犹在耳。当时他明明答应了老人的。
太阳已西斜,四周一片寂静,冬日里又添了几分寒意。
柿子树上的叶子几乎都已落光,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然而红彤彤的落日此时正好挂在柿子树顶,远远望去,仿佛是一个大红柿子高挂在树枝上!多么妙不可言的画面!
此情此景,他心里只想着一个人。多么希望这时她也在旁,一同分享如斯美好光景。
他不再犹豫,从衣袋里掏出手机。
电话响了好久才终于接通。
“菲,我——”
“官东!”
他倏地站起来,一听声便知她有异常。
“怎么办我......我好害怕......救......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电话里苏菲的声音在颤抖,听得官东心都就揪在了一起。
他着急问:“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边说边已迈开大步往大门走。
“外婆她......她忽然胸口痛,站都站不起来,可能......可能是心脏病发作......我......我已经叫救护车了,可他们还没来。”苏菲忍不住抽泣,“怎么办......呜......我想背外婆下去打车,可背不动......呜......我该怎么办......”
“菲,冷静点,你听我说。”
电话另一头依言安静下来。
“我现在立刻叫小包和陈叔开车过去。”
“嗯,嗯。”
“不管是救护车还是小包他们,谁先到就上谁的车,我去医院跟你汇合。”
“好,我,我知道了。”
官东挂了电话,马上打给小包,如此这般吩咐妥帖,又当即给区里医院院长打电话。完了再拨回给苏菲。
“小包住得近,他正赶过去。我跟医院那边已经打好招呼,救护车会加紧上门,医生和手术室都会随时做好准备。”
“你现在尽量让外婆侧卧,要确保脖子别勒着,保持呼吸顺畅,还有......”遇到紧急事故,官东依然能保持头脑清晰冷静。
苏菲完全依从官东的嘱咐去做。在惊慌失措中,她仿佛抓住了一股力量,心神才稍微镇定了些。
她边擦眼泪,边安抚老人:“外婆,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你放心,官东他都安排好了,你不会有事的,一定要坚持住......”
果然,不多会救护车就到了。包庞博后脚也赶到,陪着苏菲一同送老人去医院。
到了医院,官家司机陈叔已提前到达,办妥登记手续。几个医生和护士都已候在医院门口,救护车一抵达,医生和护士便上前接手患者,边给苏菲外婆做急救,边推进去急诊室。
隔没多久,医生出来,要苏菲签手术同意书。外婆得的是急性心肌梗塞,需要立刻做经皮冠脉介入手术。
待她签了字,很快外婆便被推进手术室。
她坐在手术室外等候区,低着头不发一言。
包庞博过去宽慰:“苏菲姐,有医生在,苏外婆不会有事的。官先生已经在路上,但最快估计也得半小时才能到。”
苏菲点点头,说了句“辛苦”。过了一会,想起什么,连忙唤住包庞博。
“小包,叫官先生车别开太快。医生说了,手术至少要一个小时,让他不用太赶,开车注意安全。”
“明白。”
年近岁末,医院比往日里冷清。
苏菲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双手不自主地颤抖,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身体发冷。
“妈妈,我想回家。”
一把小女孩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奶声奶气的。
苏菲闻言抬头。
走廊另一头,是急诊室的入口。一位母亲抱着七、八岁光景的小女孩,向着苏菲的方向走来。
小女孩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睛鼻子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珠,显然刚哭过。在她左边小腿的位置上,缠了好几圈纱布,估计是烫伤或划伤。
母亲轻拍小女孩的背,柔声宽慰:“爸爸很快就来接我们回家。你要是困了,先眯一会,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乖巧地闭上双眼,很快便在母亲怀里睡着。
母亲抱着小女孩在走廊来回踱步,抱累了,便换一边手臂,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孩子。
苏菲替那母亲辛苦,示意身旁的空椅,好意提醒她:“这边有位子。”
小女孩的母亲感激地报以微笑颔首:“不用了,她爸爸马上就到,谢谢你。”
话说完没多久,孩子的父亲赶来了,轻手轻脚从女人手里接过小女孩,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医院。
苏菲想起自己跟那小女孩一般大的时候,身子弱经常感冒发烧,总是外婆带她去医院。每回遇上打针,她都免不了哭一场,哭完就犯困,趴在外婆背上睡觉,要外婆一路把她背回家。
从医院到他们家至少有一公里路程,那时候外婆一定累坏了吧。
今天轮到外婆生病,她想背外婆下楼打车去医院却背不动,她不得不感到内疚。还好最后能及时把外婆送来医院,还好他给她来了电话。要不然,外婆......
正想着,背上传来一股暖意,一件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菲。”官东到了。
苏菲抬头,遇上他焦急关切的眼神。他把外套给了她,身上剩一件略显单薄的灰色毛衣。
看到他,她仿佛找到了依靠。此刻,她才知道她有多么需要他。
他就是她的药瓶。
她望着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眼泪已掉了下来。
官东满眼心疼,立刻把她拉进怀里。
“没事,没事的⋯⋯”他柔声安抚她的情绪。
“外婆会没事的,别担心。”
他像哄小孩一样,来回轻拍她的背,直到她渐渐止了哭。
“都怪我大意,上午外婆就开始气喘,当时我如果立刻送她来医院检查,她就不会发病。是我不好。”
“不,不怪你,外婆一向身体健朗,谁也不会料到。要怪怪我好了,我来晚了,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
远处,医院等候区的电视机隐隐传来新闻联播熟悉的开场音乐。
哦,原来才七点。她发现他比小包说的半小时车程还提前了十分钟到达医院,想必是一路超速赶来。
包庞博过来传达:“官先生,院长来了。”
原来这家医院附属的儿童医院大楼,是两年前官东出资兴建的。所以院长知道官东来了,特意带着几名副院长过来打招呼。
官东只得暂时离了苏菲,过去应酬几句,向院长表达谢意。
待院长一行人离去,苏菲看见官东把陈叔唤来,交代了几句,然后陈叔便走了。
手术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未结束,苏菲开始感到焦虑。
“手术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别紧张,才刚过一个小时,我们再耐心等等。院长说,外婆送院算是及时,而且给她做手术的,是全市最有经验的心外科医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你说得对,我们再耐心等等。”
正说着,陈叔回来了,他还把官家其他人都带了来。
陈叔先一步上前,把手里提的一个纸袋交与官东,面露为难解释:“抱歉官先生,我按您吩咐,回去给少夫人取保暖的鞋袜,夫人他们问起,我就......”
苏菲低头看一眼脚,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拖鞋。
官东温和道:“没事,陈叔。”
“苏阿姨。”官平安先奔过来抱住苏菲。
苏菲见大家都来了,心下一阵感动。
“爸,妈,平安,你们怎么都来了。”
“苏阿姨,我们来陪你。”
官东母亲说:“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苏外婆出了事,我们当然要来。”
官东父亲问儿子:“手术还在进行?”
“嗯,说是需时一个多小时,应该差不多了。”
两老又向苏菲关心了几句苏外婆的身体状况。
官东打断:“爸,妈,你们先等一下——”然后转向苏菲,把刚才陈叔拿来的纸袋递与苏菲。
“快,先穿袜子换双鞋,别把脚冻着了。”
苏菲却更在意他会冻感冒。
“你把大衣给了我,刚刚陈叔回去,你怎么没想到让他给你带件外套呢?”
“没事,我不冷。”
“要不你先回去加件衣服。”
“不用,真没事。”
“那要不你先把大衣穿回去。“苏菲欲把外套取下,被官东制止。
“别闹,好好穿着。”
“可是——”
“都别急,我这儿有!”方才不见踪影的包庞博,这时小跑过来,把一件外套及时交到官东手上,“正好平日车里留了件备用的。”
平安总结道:“嗯,这样大家都不用挨冷了。”
冰冷的等候区一下子有了温度。
“灯灭了。”平安率先发现手术室外那个写着“手术中”的牌子的灯灭了。
在场的人一听,都纷纷围上前。
过了一会,手术室的门打开,主刀医生走出来,脸色轻松,向家属宣告手术很成功。
全部人都立马松了口气。
苏菲热泪盈眶,心中顿感欣慰。
官东站在身后,揉揉她的肩膀,软声宽慰:“好了,都没事了。”
VIP病房里,大家围站在病床周围。
苏外婆意识清醒,只是刚完成手术,身体虚弱。她环视房间一圈,向各人颔首示意,最后目光定在苏菲身后的官东身上,疲惫的双眼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苏菲在床边柔声问:“外婆,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老人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好些了。”
官东上前,轻拍老人的手背宽慰:“外婆,手术很成功,您别担心,睡一觉,休息好了,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由于外婆病发突然,苏菲出门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幸好官东母亲心细,替媳妇想到了,来医院前把毛巾、面盆和热水袋等各项生活用品都备齐了带来。
苏菲心中好不感激。
忙活了一顿,将病人一切安排妥帖。看看墙上挂钟,已是晚上十点。
外婆已经睡过去了。
苏菲对公婆说:“爸、妈,辛苦你们累了一晚上,早点带平安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说完对身旁的官东说,“你送爸妈和平安回去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官东母亲听了,抢先开头:“不用,有陈叔在,他自会送我们。让阿东留在这儿陪你。”然后不等苏菲回答,又转向包庞博,把他也叫上,“小包,要不你也跟我们一道回吧。”
包庞博看见官东母亲打的眼色,识相地跟着一并告辞。
热闹的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熟睡的病人,就剩苏菲和官东两人了。
两人看护了老人好一阵,见她呼吸均匀,监护仪各项指标都正常,渐渐放下心来。
“我们去客厅,让外婆好好睡吧。”官东以手示意,让苏菲跟他出去。
会客厅有一张大沙发和茶几,两人过去並肩坐下。一时间两人都不知从何聊起。整个空间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你——”
“你——”
忽然间两人同时开口,听见对方说话,又都同时打住。
官东说:“你先说吧。”
苏菲想了想,问:“你,今天打给我,是不是有话想说?”
官东轻拍大腿:“是了,照片!”
“照片?”
他抬抬下巴,示意她身上披着的他的那件大衣:“你翻翻看右边内袋。”
她依言翻开大衣内袋,从里面取出一张老照片。
“这是?”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仔细看。”
她把照片放到面前,仔细端详起来。不一会,睁圆了双眼,不可置信般望向官东,小声惊呼:“是外婆和你外公?”
官东微笑点头,把寻回相片的经过简略告知。
她感慨叹息:“找了这么久,没想到今天终于找着了。等外婆醒来看见,她一定会很高兴!”
官东手机一阵震动,有信息传来。他点开看完,对苏菲说了句“等我一会”,便站起来往外走。
几分钟后返回,苏菲看见他手里多了个外卖袋。
“那是?”
“还是小包细心,想着我们还没吃晚饭,给我们点了外卖。”
打开,是两盒花生葱油拌面。
寒冷的冬夜,在经历一场意外惊吓之后,苏菲和官东,蹲在一张茶几前,低头吃一碗简单而温热的拌面。
葱油的香味,勾起了两人过往的回忆。
吃完,官东擦擦嘴,默默说了一句:“还是你做的好吃。”
苏菲闻言,心中悄然动容,抬头,迎上他温情脉脉的双眼。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她跟他初识的时候。
“菲。”
“唔?”
“其实我刚刚话只说了一半。今晚我打给你,不只是为了那张照片。我想告诉你,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他牵过她左手,大拇指温柔地摩挲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指尖传来金属的丝丝微凉。
在城门河畔,他对她说,如果你认为这枚戒指对你只是一个枷锁,那么你随时都可以把它摘下。那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一句话。
“这两天我一直在反省。之前在香港我说的都是气话,是我的不对,我不要放开你,也不要你摘戒指。你想复出,你要拍戏,都随你的心意,我不该阻拦你。这枚戒指,从来都不该成为婚姻的枷锁。”
“官东……”这样的表白令她动容。
“不管你要走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只要你想做,我都支持。你要去沙漠,去国外,甚至去南极都没关系!不管你去哪,我都愿意追随,或者你要在我在原地等你,我也愿意!”
爱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卑微到尘埃里。
她鼻头一酸,两行滚烫的热泪已落下。
他也红了眼眶。
“菲,我们和好好不好?”
她使劲点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我好害怕,我以为我们真的要分开了。”
他亲吻她的发梢,把她抱得更紧:“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谢谢你,今晚还好有你在。以前我觉得自己很独立,什么事情都可以一个人面对,可是经过今晚外婆的事,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需要你。”她仰起脸来看他,“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你了。”
官东动情地捧起她的脸庞,正准备吻她,不想她抓起他左手,打量了一眼。
“戒指呢?”
他笑笑,心虚地缩回手。
她用拳头捶一下他胸膛,扁起小嘴:“好啊,你当真摘下来啦?”
“你先别生气。”他伸手一摸,把脖子上戴的长项链取出来。
她一看,噗嗤一声笑了。
原来戒指正挂在他项链上。
他把戒指取下来,重新戴回无名指。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取下来了。”
外婆病情恢复理想,年三十下午,医生答应让她提前出院回家吃年夜饭。
苏菲和官东商量好,把外婆接回官东父母家,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年。
官东母亲备下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又按传统,亲自擀了饺子皮,把全家喊来一起包饺子。
平安最欢喜,早早地穿上新衣服,催促奶奶早点开饭。
官东说:“别急,人还没齐呢。”
平安不解:“这不苏外婆都已经接回来了?还缺谁?”
苏菲朝她神秘眨眨眼:“还缺两个人,一会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门铃响。
苏菲笑:“这下终于人齐了。”
平安好奇地抢着去开门。
“呀!怎么是你?!”平安惊喜地叫道。
“你这小妞,什么‘你’,还是这样没大没小,叫我非语姐姐!”
门外来客,正是马非语。包庞博随后也停好车过来,手里提着马非语的行李。
原本马非语结束BJ之行,准备打道回港,后来得知苏外婆住院,当即改了机票来南宁探望病人。
苏菲原本要打电话劝阻,可官东说:“随她吧,除了外婆,或许这儿还有她要见的人呢?”
苏菲笑笑,觉得先生此言甚为有理,当即把电话改为拨给包庞博,请他去接机。
苏菲和官东后脚也迎了出来。
平安一向爱与马非语耍嘴皮子,看见包庞博跟她一块,故意说:“我怎么能叫你非语姐姐呢?”
“为什么不能?”
平安手一指包庞博,说:“那我喊他包叔叔,却喊你做姐姐,你俩这辈分不就乱了套吗?”
苏菲和官东都被逗笑。
包庞博也忍俊。
马非语被小孩当众调笑,又好气又害羞,嗔道:“小鬼灵精。”
大家难得见马非语也会脸红。
苏菲笑着说:“好啦,别打趣非语姐姐了,快请她和包叔叔进去。”
官东宣布:“人齐,可以吃年夜饭了!”
三个月后,飞机头等舱内,苏菲一个人在座位上看剧本,身上盖着一条暖和的大毛毯。
隔着过道,左边的座位,落座了一个中年胡子男,坐下后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往苏菲身上瞟。
苏菲感受到被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眼邻座的胡子男。
胡子男抓住机会,问:“冒昧相问,你看着有点眼熟,你是明星?”
苏菲保持得体的微笑,回答了一句:“我是演员。”说完,眼光又落回剧本上。
胡子男没有接收到讯号,反而越发有兴致,继续搭讪:“我就说嘛,像你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肯定是明星。”
苏菲笑笑不语。
“你到马拉KS是去旅行?就你一个人过去吗?大美女单独出行可是有些危险——”胡子男盯着苏菲还欲再说,不想闯入一个男人的身躯,挡在他面前。
“抱歉,你坐了我的位子。”
“怎么会……”胡子男不满被打断,拿出自己的机票来看。
“还有,我妻子不是一个人。”
胡子男发现自己坐错了位子,讪讪地站起来:“不好意思,一时眼花。”说完赶紧溜人。
“你再迟两分钟,飞机都要起飞了。”苏菲放下剧本,冲他笑。
“飞机起飞倒不怕,只怕来晚,别人把我妻子给拐跑了。刚刚人家不提醒吗,大美女单独出行可是有些危险滴。”
两人都笑了起来。
“所以你放着CEO不当,跑来给我当经纪人?”
“我说了,妇唱夫随,不管你去哪,我都愿意陪在身边。而且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当然得贴身保护好。”
苏菲摸摸自己的肚子,宝宝已经四个月大了。
“菲,你会不会很遗憾,因为怀孕而不得不放弃这次演女主角的机会。”
她笑着摇了摇头,朝他伸出左手。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的人生从未像现在这样幸福,有你,有外婆,有平安,还有宝宝。”
“我也很幸福。”
“而且虽然当不了丘导电影的女主角,可是丘导给我安排了一个有趣又不累的客串机会,我已经觉得自己赚到,没有遗憾了。”
他拉过她的手,俯首深深一吻。
“刚才你电话讲了那么久,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小包有事。”
“他怎么了?”
“你们家马非语抱怨小包一个多月没去看她,正在闹小脾气,所以他急急打来跟我请假说要去趟香港。”
“这个非语,把人小包吃得死死的。”
“说人家,你不也把我吃得死死的。”
她嗔笑佯装打他。
飞机起飞了。
苏菲放下剧本,欣赏窗外的风景。
云层之下,整个城市下着蒙蒙细雨,当飞机穿越云层,眼前却是晴空万里,豁然开朗,万物皆可喜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