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彭祖民认作女儿接到天江,徐冉就对彭公馆没什么好印象。这个地方太大、太旷、太阴森,她在这里找不到半点家的感觉,也从没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即使没有爱上戴晋,她恐怕也不会和那个所谓的父亲一起生活在这里吧。
上一次被强行带到这,是因为她伙同戴晋侵犯了洛雅;而这一次被强行带来,是因为她伙同陈天丽差点要了洛雅的命。所以,徐冉在来的路上拼命反抗,大声呼救,却还是不敌彭祖民那几个动作麻利、训练有素的手下。她被按在车里惊恐至极,满脑子都在想彭公馆那么大,彭祖民随便找个地方把她埋了都不会有人知道——戴晋死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关心她死活的人。
抵达彭公馆后,徐冉被任骏驰带到彭祖民的书房门口。任骏驰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便开门把徐冉推了进去。徐冉看到沙发上的彭祖民戴着口罩,盖着毛毯,手里握着保温杯,应该是得了严重的流感。她不清楚他是何用意,只得胆怯地站在原地,直到彭祖民招手示意她过去,她才来到他面前。
“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彭祖民问道。
徐冉想了想,为了保命便撒谎道:“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因为来这里之前,我已经给朋友留言,如果今天不能活着回去,会有人替我报警。”
“你多虑了。如果我想对付你,根本不会把你带到这。”彭祖民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徐冉,“记得刚见到你时,你内向、胆小,看上去人畜无害,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徐冉见彭祖民确实不像是要杀她,便壮着胆子回敬道:“我变成这样都是被你们逼的!”
彭祖民认真地点了点头,看上去感慨颇多:“这几天我一直在反思,或许我当初不应该认你,那样的话,你现在可能还是那个淳朴善良的姑娘。”
徐冉冷笑道:“别忘了是你先找到我、招惹我的,你为什么认我做女儿,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
彭祖民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坦承道:“我承认,我早就知道洛雅才是真正的徐冉。为了打消陈天丽对她的疑虑,也为了顾及她的感受,我不能直接和她相认,只能找个情况差不多的女孩代替她成为徐冉,于是我找到了你。我承认我的自私,让你替洛雅承担了被陈天丽迁怒报复的风险,也让你失去了和亲生父母相认的机会,我现在诚心诚意地向你说声对不起。”
徐冉对彭祖民的道歉感到意外,却也深知事情绝不会结束于此,便索性直言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是你跟陈天丽恩恩怨怨的牺牲品。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惺惺作态跟我道歉,你这种人难道会对棋子产生愧疚吗?你把我绑到这来,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说了吧!”
彭祖民暗暗惊讶徐冉的变化要比想象中大,几句过招下来,他完全没有占据上风,更没有掌控局面。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她说清楚自己的初衷:“棋子也好,牺牲品也好,虽然是我利用你在先,但那不代表我对你有恶意。我原本是希望你和洛雅能成为情同姐妹的朋友,或者至少关系不错,可以和睦相处。我想方便自己关照亲生女儿,但也是真心把你当做干女儿看待的。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然会竭尽所能补偿对你的不公和亏欠,毕竟我能给你的,是你从前奋斗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未来……”
徐冉不等彭祖民说完便厉声反驳道:“你什么时候当我是女儿?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安分守己?你把我接到天江之后就对我不闻不问,洛雅跟我抢完爸爸又跟我抢男人!你让我怎么安分守己!?如果你提前跟我说好,让我在外人面前扮演你的亲生女儿,再把你所谓的那个未来作为报酬许给我,我或许会欢天喜地地配合你。可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告诉我你跟我的亲生母亲多么相爱,告诉我我的身世多么曲折,你找到我是多么高兴!你让我抱着那么大的期望成为你女儿,真相却是成为你女儿的挡箭牌和替死鬼!可笑我还曾卑微地渴望得到你对洛雅一半的关心,现在想想,能得到半分都是奢望!”
彭祖民没想到徐冉态度如此强硬,竟把他谴责得体无完肤。眼看谈话渐渐偏离了主题,他不得不态度强硬地声明道:“我刚才已经承认是我亏欠了你,你可以憎恨我,甚至报复我!但这些不应该是你置洛雅于死地的理由!”
“不就是想给亲生女儿讨个公道吗?你可以杀了我啊!干嘛又是道歉又是掏心掏肺的,是因为你心虚吧?”徐冉笑着嘲弄完,马上一脸严肃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可以忽略我的感受、无视我的存在,其实在我眼里,你这个父亲也不过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提款机,你还不配成为我对洛雅下手的理由!”
彭祖民怒斥道:“丧心病狂!你倒是真有点像陈天丽了!我不相信戴晋愿意看到你这样!”
徐冉歇斯底里地叫道:“住嘴!你不配提他!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却被洛雅害死了,我凭什么不能替他报仇!?”
彭祖民冷笑道:“戴晋我是了解的,一向有贼心没贼胆。要不是你撺掇他铸成大错,他也不会承受不住后果跑去支边。如果非要把他的死怪到谁头上,那也是你害死了他!”
听到自己不敢面对的事实被彭祖民一语道破,徐冉深受刺激,语无伦次地叨念着:“不对!是徐漫菲阴魂不散,报复戴晋当年扔了洛雅!是戴晋自己鬼迷心窍,对洛雅念念不忘!我们本来说好的,我考上《教师资格证》就去找他……”
吊唁那天的情况彭祖民已经从陆憬然处了解过,其中关于徐漫菲对戴氏父子的报复和戴国安对她的加害让他心痛不已。他不愿再和徐冉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不休,马上大声打断了她:“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和你的父女关系也到此为止!”
徐冉顿时一怔:“你说什么?!”
彭祖民平静地说:“我要和你脱离父女关系,一会儿公证处的人过来办手续。手续办完,你还叫沈晓黎,敬仁高中将和你解除劳动合同,而我将收回你现在住的房子,以后也不再给你生活费。”彭祖民补充道,“我知道你的账户里有多少钱,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离开天江,用那些钱去小城市安身立命。”
徐冉抗议道:“凭什么!?凭什么你说认我就认我,说不认就不认了!?既然你认了我就应该对我负责到底!”
彭祖民解释道:“说不认就不认是因为你本来就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对你负责到底的前提是你安分守己,可惜你没做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洛雅,我没道理继续养虎为患。因为是我亏欠你在先,所以你对洛雅做的事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下次,我是坚决不能容忍有人对我女儿不利的。”
徐冉恨恨道:“是因为我公开了洛雅和你的关系,你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吧!?”
彭祖民叹息道:“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能被利用未必是一件坏事。”
徐冉威胁道:“你就不怕我报复你们?”
彭祖民的神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前所未有的生冷:“今天过后,你我之间再无父女之情,如果被我知道你搞鬼,不要怪我心狠。”
徐冉咬着嘴唇,点头道:“行,你今天的话,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