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向陆憬然和高蕴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陆憬然见洛雅出现心里一惊,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原本打算离开的陈天丽转身回到戴国安身边,同时向徐冉递了个眼色。徐冉心领神会,马上冲到洛雅面前,情绪激动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洛雅诚心诚意来吊唁,并不想闹事,便耐心解释道:“是戴书记昨晚给我打电话,希望我今天能够过来一趟,不信你问戴书记。”
其实洛雅心里一直犹豫要不要过来给戴晋上柱香、鞠个躬,是彭祖民在电话里千叮万嘱她不要去,她才暂且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当她昨晚接到戴国安的电话,听着他那苍老虚弱的声音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她当场便答应下来。她无法拒绝一位痛失独子的老人,也无法拒绝戴晋的父亲。
此时,徐冉听不进洛雅的解释,只一味恨恨指责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哥会死吗?你怎么还有脸跑来打扰他!?”
洛雅非常理解徐冉此时的心情,于是,她轻声为自己辩解道:“一切有因才有果。请你节哀,也请你让开。”
徐冉看着洛雅,咬牙切齿道:“没错!你把他逼走是因,他客死异乡是果!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这时,戴国安走过来,把徐冉从洛雅面前拉开。他情绪低落地对洛雅说:“我先谢谢你愿意过来。之前是我教子无方,我儿子伤害了你,但他也真心悔过了。如果你认为这样的结果是他应得的,作为父亲,我只能说这个惩罚对他来说,未免过于严重了……”
洛雅不愿多做辩解,只得无奈道:“看来,你们是非要把这场交通意外归结为惩罚,然后跟我扯上关系。我无话可说。”
戴国安眼眶红肿,手里还攥着半干的帕子。他声音沙哑,可怜巴巴道:“你也别怪我们怎么看待这件事,毕竟太突然,谁都不能马上接受这个现实……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谢谢你能来,看在他对你真心实意的份上,拜托你好好送送他,原谅他吧!”
洛雅本就无心计较,此时看到戴国安伤心欲绝,她突然想起,他其实是她的继父。在某段遥远的、已经被她遗忘的旧时光里,她或许曾奶声奶气地管他叫过“爸爸”,而这一切,他此时恐怕还蒙在鼓里。洛雅忍不住将戴晋车祸后给她打电话、临终前得到她原谅的事说了出来,希望戴国安能够感到些许安慰。结果,话音未落,徐冉便在一旁气炸了。
只见徐冉麻利地从包里取出一部手机,那是戴晋的遗物,也是她最视若珍宝的东西。因为在那些朝思暮想却无法见面的日子里,戴晋就是握着这部手机和她联系。对她来说,上面有他指尖的余温,也有他脸颊的气息。但是,在洛雅向戴国安吐露刚才那件事之后,余温和气息统统没有了。徐冉瞪圆了眼睛,双手颤抖着按出最后一条通话记录;看到一串陌生号码后她仍不死心,直接回拨了过去。紧接着,洛雅的手机响了。
洛雅看着徐冉,尴尬地将来电挂断;徐冉陷入沉思,显然倍受打击。
戴国安没有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只顾着欣慰地点头,嘴里喃喃道:“你能原谅他就好,这样我儿子走得还踏实些……”
洛雅有些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氛围,打算行礼之后赶紧走人。然而,徐冉那边却还没完。
她仇视着洛雅,爆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不堪入耳的叫喊:“不愧是彭祖民和徐漫菲生出来的野种,专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扫把星,谁招惹上你谁就会倒大霉!”
灵堂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部瞠目结舌地看看徐冉,又看看洛雅。
洛雅僵在了原地,胸口处起伏愈发剧烈。若不是顾及这样庄重肃穆的场合,她真恨不得冲上去左右开弓抽徐冉两个大嘴巴!一忍再忍后,她不动声色地把该行的礼行完,然后转身向戴国安道别。
戴国安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洛雅,艰难地确认道:“她说的……是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真是……”
洛雅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戴书记,您保重。”说完,她便向陆憬然和高蕴海走去。
徐冉见洛雅不但无视自己的叫嚣,还呼朋引伴、说走就走,立马发疯般揪住她的外套,大声质问道:“你不敢大大方方承认是不是?什么假作真时真亦假,要我说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没脸承认对不对!?”
站在一旁的高蕴海早就发现康伟权悄无声息地遣走了殡葬公司的人,几位前来吊唁的宾客也不见踪影。寒冬腊月,前天刚下过一场大雪,院子里的灵棚也是空无一人。他觉得苗头不对劲,低声对陆憬然说道:“马上给彭校董打电话!就在口袋里打,手机别拿出来,只要打通就行!”
陆憬然悄悄把手伸进羽绒服口袋,凭记忆摆弄了几下,求救电话应该是打出去了。随后,她和高蕴海上前劝架,把洛雅拉过来后,赶紧顺势带她离开。然而,陈天丽的人早已挡在别墅大门跟前,根本无需多言,亮出来的手枪便足以令三人退回到灵堂。陆憬然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希望刚才那通电话能够顺利接通。
此时,洛雅感到十分疲惫,不得不蹲在地上缓解。她已经后悔没听彭祖民的告诫了。
徐冉气势汹汹,上来便是一脚,将洛雅踹倒在地。她不无得意道:“你跑什么跑!?你这么能说会道,不打算跟陈院长和戴书记说清楚你和彭祖民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陆憬然见不得洛雅被这么欺负,愤然抡起手里那只镶满柳钉的小皮包,照着徐冉的脑袋就是一击。徐冉发出一声惨叫,伸手捂住的地方很快便渗出了鲜血。
徐冉刚以为自己得了势,下一秒便被陆憬然伤成这样,气急败坏之下竟去抢夺康伟权的手枪以对付陆憬然,吓得康伟权一把将她推得远远的。陈天丽厉声喝住徐冉,康伟权这才重新将手枪对准欲趁机出手的高蕴海,并收走了三人的手机。陆憬然抢先一步按下挂断,却仍不知道这通电话刚刚是否被接听。高蕴海神情严肃地向陆憬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洛雅这才意识到陈天丽是早有准备,只等她自动送上门来。本以为有戴国安坐镇,加上对彭祖民的顾忌,陈天丽和徐冉不至于会在戴晋的葬礼上为难她。但她恰恰忽略了戴国安此时的状态——老年丧子的悲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理智!可就算戴国安知道她是真正的徐冉,有什么理由将她置于死地呢?他本人也是徐冉的继父啊!
陈天丽扶戴国安在沙发上坐稳,吩咐徐冉将刚才的话说清楚。徐冉一腔悲愤地控诉道:“洛雅才是彭祖民和徐漫菲的女儿,我不过是彭祖民找来冒充她的替死鬼!戴书记,陈院长,咱们被这一家三口耍得好惨啊!”
“这怎么可能!你赶快再说清楚些!”戴国安皱着眉头,一心想要弄清楚真相;可想到儿子尸骨未寒,他却要在他的灵堂上掰扯谁是徐漫菲的女儿——简直是荒唐、是造孽啊!
于是,徐冉便从杀青庆功宴开始说起,甚至不惜揭穿当晚失踪事件的真相:“是洛雅!她玩弄戴晋的感情,可戴晋偏偏放不下她!我看着心疼啊!所以,杀青庆功宴那天,并不是戴晋侵犯洛雅时被我看见,而是我把洛雅骗到体育器材室迷晕,然后把戴晋喊来,撺掇他侵犯了她!”
戴国安捶胸顿足道:“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既然你是主谋,戴晋为什么要把脏水泼在自己身上?”
“我那么做是为了他,他这么做是为了我!我们才是一对!”徐冉此刻的悲伤不假,同时伴随着无尽的委屈,“可我当时一心想成全他,我觉得女人嘛,身体在哪,心就在哪!我先帮他得到她的身体,她的心自然就回到他身上了……我是真心实意撮合他们,没想到这个疯女人,她醒来之后竟然要杀了我和戴晋!戴晋还被她刺了一刀!”
听到这里,洛雅发出一声冷笑:“我真想把你刚才说的话发到网上,让网友们评选一下,谁才是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