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冽就是华呼啸,华呼啸就是林冽。
冯昂身边但凡知道林冽的,对这段江湖往事都不陌生。但小看守不一样,他不是天江本地人,且加入的时间不长。所以,当他高声道出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并没有达到语出惊人的效果,唯有华呼啸本人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倒也无人察觉。
华呼啸带着笑意朝冯昂耸耸肩,仿佛在说“你这手下不但没规矩,还没见识,咱不跟他计较”;冯昂则冷着脸看看小看守,挥挥手示意他马上闭嘴。
旁边的大看守见状,用力拍了一下小看守的后脑勺儿,压低声音替老板教训道:“你才出来混几天,轮得到你在这瞎嚷嚷吗!?”
一直忍气吞声的小看守颇不服气,马上拿起桌上的证件展示给冯昂看:“老板你看!我真的没骗你……”
冯昂气得七窍生烟,刚要狠狠把他扒拉开,却赫然看见他手里的证件——上面的M国文字他虽然看不懂,但华呼啸身穿M国政府军军装的照片他是一眼就认出来的。事实摆在眼前,冯昂的眉毛渐渐拧成了一团。
小看守指着照片下的名字,据理力争道:“这不写着了吗,他明明就叫‘华呼啸’!”
冯昂这才正眼瞧了瞧小看守,问道:“你懂M语?”
小看守连连点头道:“我懂!上次帮倪老板送货的是我哥,他叫秋明!我跟他一起过来的。我爸是中国人,我妈是M国人,我一直跟着我爸在这边。”
冯昂莫名其妙道:“那你怎么会在我这里做事?”
小看守回答:“第一次送货合成失败,我哥担心回去说不清,本就不打算让我跟回去。正好冯小姐把我扣在这,后来可能是看我无辜,又把我放了。是我自己觉得这里好,想留下,她也同意了。”
冯昂将信将疑,有手下上前耳语道:“确实是冯小姐同意他留下的,说年纪小好培养,而且他熟悉M国那边的情况,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冯昂这才放心,指着证件问道:“那你告诉我,这上面都写的什么?”
小看守翻弄着证件,认真回答道:“这是《M国政府军军官退役证》,上面写着他叫华呼啸,M籍退役军人,服役十二年,退役时的军衔是北部军区少校。”接着,他又按照冯昂的指示,将华呼啸的护照和其他证件都念了一遍。
华呼啸全程没有反驳,依旧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好像此时说的与他无关。
这些证件信息量巨大,且都有M国官方的印章,但想要核实真伪并不是难事。洛雅竖着耳朵听完,心里正困惑,便听见陈天丽问李修昀道:“这事儿真有意思,你说这林冽究竟是政府军的卧底,还是胜利军的叛徒?”
李修昀完全没意识到陈天丽这话是说给冯昂听的,认真思考三秒钟后便指出:“您这话有问题,政府军卧底和胜利军叛徒,这不是一个意思嘛!”
陈天丽笑而不语,静静等着看冯昂如何发落。
冯昂知道有人在看冯家的笑话,心烦意乱得很;再次环顾四周无果后,他突然大发雷霆道:“冯沛淇去哪儿了!?赶紧把她给我找回来!”
大看守马上屁滚尿流地去寻冯大小姐,冯昂凝视着眼前这些证件,此时只能靠自己细细掂量。
什么服役十二年、北部军区少校,就算有M国官方盖章也都是骗人的鬼话!华爵皇宫夜总会爆炸那晚的一切历历在目,林冽是什么变的,还有谁比他冯昂更清楚?现在,这家伙不但恢复了本名,还入了M籍,那些年在M国北部只手遮天的黑历史被轻轻抹去,换成了在政府军服役十二年后光荣退役的体面人生——既然连这些都能伪造,只能说明他和M国官方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冯昂盯着华呼啸,慢悠悠地质问道:“当年你离开天江时是华呼啸,现在回来还是华呼啸。我当你是福大命大有本事,没想到你是投靠了政府军啊?”
华呼啸深知这是原则问题,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是混不过去的,必须严肃回应。而且,他还不能把彭琛抖落出来,免得老冯头知道自己被准女婿坑得这么惨,情绪更加激动。怎么忽悠才好呢?他也不知道,只能先从否认自己是政府军卧底开始。
“丰达集团内部有个‘永不涉政’的铁律,我在M国这些年,从没跟政府军有过来往,更别提私交。否则,我也不至于在金盆洗手之后被仇家满大街追杀,要靠冯总你的庇护才能离开!”华呼啸所言非虚,这句话里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且拍马屁于无形。
“亏你还记得!”冯昂虽冷言冷语,但对华呼啸感念这份恩情倒还满意。
“冯总对我的好我是不会忘记的!那冯总还记不记得,我这次回M国又是为了什么?”华呼啸话锋一转,提醒道,“你手下串通倪铮,差点要了我女人的命,我这才冒险回去找倪铮算账,没错吧?”
“没错,是这么回事!”冯昂痛快承认,却并不满意,“可你找倪铮拼命,用不着跟政府军一起收拾洪坤、断我货源吧!?”
“我找倪铮拼命自有别的办法,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洪坤的寨子里?”华呼啸一边掰扯一边整理思路,“还不是因为你们找到我,非要我为你们引见洪坤、把倪铮踢走?”
“所以呢?”冯昂不明所以。
“所以政府军攻进来的时候,我差点成了炮灰!”华呼啸此时思路全开,谎话张口就来,“全世界都知道M国官方看洪坤不顺眼很久了,向胜利军出兵是早晚的事,这总不是我在搞鬼吧?都退出江湖了,还能遇上这种事算我倒霉!我又不是胜利军的人,没道理跟他们对抗政府军吧?所以当时我能躲就躲,只求保命。后来一个政府军的头头中枪滚到我眼前,正好看见我躲在水缸后面。我也不打算灭口,干脆出手救了他,能救活算他命大!没想到他还就被我救活了!这个人来头不小,跟政府军上面沾亲带故,他非要谢谢我,我才斗胆跟他提了这个金蝉脱壳的需求,不算对不起你冯家吧?”
众人跟听评书似的听得津津有味,就算心里怀疑是胡诌,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冯昂想了想问道:“你怎么跟政府军解释你出现在胜利军的寨子里?”
华呼啸不无得意道:“不好意思,敝人在M国还算有点名气,退出江湖的事官方也有所耳闻。我告诉他们我是因为和倪铮的私人恩怨才回来的,临时被老朋友洪坤‘请’到寨子里叙旧,也是没有办法嘛!”
冯昂将信将疑道:“口说无凭!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说‘金蝉脱壳’,他们就同意了?”
华呼啸轻松解释道:“他们才不傻!M国北部像胜利军这样的武装力量还不少,他们巴不得我滚远点再也别回来,免得被这些武装力量挖走兴风作浪而已。”
话已至此,冯昂基本上被华呼啸说服了,相信他既不是政府军的卧底,也不是胜利军的叛徒。华呼啸暗自松了口气,开始寻思怎么忽悠冯昂放了洛雅。这时,冯沛淇回来了,面带歉意地看了看父亲,正要解释自己刚刚为何离开,却被陈天丽抢先一步开了口。
陈天丽着实觉得冯昂智商堪忧,偏偏刚才问话时,比父亲精明的冯沛淇却不在。趁冯沛淇这会儿回来了,她已然顾不上自己的处境,直接大声向华呼啸喊话道:“我倒想知道,你若是自己找倪铮拼命,是怎么个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