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阳台,谁也不知道那花盆是怎么砸到玻璃上的。
左右手两人骂骂咧咧地提起裤子站起来,他们私下侵犯人质在先,也不敢过分声张,只得自己举着枪过去查看。洛雅和沈晓黎双脚已被松绑,两人如惊弓之鸟般凑到一起,互相借力坐起来,蜷缩在走廊墙边,衣衫不整,惊魂未定。一旁的小看守赶忙回头看看陈天丽和李修昀并无异样,顾一珩则企盼着天降神兵救洛雅于危难,这两人倒是紧张之余各自松了一口气。
左右手配合着打开阳台门,门外却没有动静。待两人背靠背悄悄探出身查看,屋顶上突然跃下一只流浪猫,惊得二人齐刷刷将枪口对了过去。他们当然没有开枪,可也本能地放松了警惕。下一秒,当他们意识到猫或许会碰掉花盆,但不可能用花盆砸玻璃时,已然命悬一线。
洛雅和沈晓黎的位置正对着阳台门,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左右手两人仰头观望,面露惧色;刚要扣动扳机,身体却被动地弹了一下,随即闷声倒地。对方的枪应该是经过消音处理的。紧接着,两个身影像猫一样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简单查看了左右手的气息,然后将他们手里的枪捡起收为己用。在他们进来之前,小看守已然听见响动,知道情况不妙,赶紧撇下一众人质,顺着最近的楼梯溜走了。
洛雅一眼便认出,那两个身影里最先进来的,是全副武装的高蕴海。
自从卧底身份暴露、目睹陆憬然惨死,高蕴海就被周浩疆调去了燕京某刑警队。他在那边艰苦受训,奋战一线,每一滴血汗都是为了给陆憬然报仇而流的。周浩疆曾答应他,只要盼到收网大作战那天,必定想方设法把他调来,亲手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说辞当然是冠冕堂皇的,高蕴海心里明白就好。所以,高蕴海的出现意味着,这就是他们盼望已久的收网大作战,洛雅见到他自然士气大振,他们终于要为陆憬然报仇雪恨了!
说时迟,那时快。实际上,高蕴海出现不过两秒,就被身后的华呼啸扒拉开;洛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此时竟看到朝思暮想的阿啸活生生地站在那里,瞬间泪如泉涌。
华呼啸红着眼睛冲到洛雅面前,轻轻撕开她嘴上的胶带,她方才得以咧嘴痛哭。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死里逃生出现在这里的,她一边哭一边拼命往他怀里靠,只想证明这一刻是真的,眼前这个人有血有肉有温度,这一秒在,下一秒还在,并且不会再离开她!华呼啸似乎完全明白她的心思,为她松绑后,他对着她的额头狠狠吻了一口,然后把她死死抱在怀里。
这不是一般的久别重逢。这是两个人经历了仇恨与离别、生死与煎熬后,做出的亘古不变的决定——缔结不弃之约,甘愿一同承受余生所有的生命之重。
高蕴海默默帮沈晓黎松了绑,余光却始终落在洛雅和华呼啸身上。想到自己也曾这样抱着陆憬然,他鼻子一酸,泪满双眼。
走廊尽头,顾一珩无力地趴在地上,从未像今天这样希望自己是个瞎子。
除了羡慕嫉妒恨,便是无边无际的不甘充斥在心里,仿佛自己又被什么给耍了。
若是洛雅和其他条件不错的男士在一起,他真的认了;可眼前这个男人,顾一珩对他的了解一点不比别人少。他知道他有虚假的身份、不堪的过去以及不法的事业,他做过的事和自己一样见不得光,如今他又像自己一样死而复生出现在洛雅面前——凭什么时过境迁的是自己,而他就可以和她抱头痛哭!?这不公平!
顾一珩的心此时像是被什么啃噬着,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狈。他只顾着跟痛苦暗暗较劲,华呼啸却偏偏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看他,然后亲自为他松绑。
刚才在电话里听彭祖民道出顾一珩就是杨湛这件奇事,华呼啸确实感到不可思议。他一直认为杨湛是洛雅心中的白月光,始终为自己不能会会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而感到遗憾,此时此刻又岂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见华呼啸一边解绳子一边和颜悦色道:“幸亏你刚才那么仗义,多少为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现在能为别人拼命的人不多了,我替我女人谢谢你!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顾一珩虽血污遮面,目光却难掩敌意。他淡淡一笑,说道:“我叫杨湛。为洛雅拼多少次命我都乐意,不需要你谢谢。”
华呼啸听罢反倒愈发神采飞扬:“舍己为人,高风亮节!佩服佩服!我更要谢谢你了!”
洛雅在一旁听得格外尴尬,她觉得眼前这个故意宣示主权的阿啸简直幼稚得可笑,自己却又不能多说什么。
这时,沈晓黎扶着陈天丽和李修昀走出来,顾一珩怯懦地叫了声“姑妈”,陈天丽却不予理睬。她只向众人问道:“你们谁知道我儿子彭琛在哪儿?”
沈晓黎忙道:“跟冯昂打电话时,他定位到城西地标性烂尾楼,分开后我们几个去机场,他自己应该奔那去救您和李老师了!”
“不不,他没去那!”华呼啸纠正道,“我在机场看到他们几个被人抓进面包车,就搭了辆出租车跟着。路上联系完老丈人又联系大舅哥,大舅哥说已经定位到烂尾楼,但我看面包车的行驶方向不是那,而是民俗小镇。我当然得告诉大舅哥了,他说那应该是冯家的老巢新实验室。他当时说立马调头过来,还说他来通知任骏驰,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出现。”
李修昀看出陈天丽担心,安慰道:“说不定是半路车坏了,冯家现在顾不上他,不会对付他的。”
陈天丽点点头,又看向高蕴海,神色警惕道:“既然你是警察,不打算带我们这几个人质离开这里吗?”
高蕴海看了看手表,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光凭我是带不走你们的,再等等吧!”
话音未落,整个别墅区突然响起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陈天丽和李修昀大惊失色。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听懂的一级警报,一旦启动是取消不了的。此时,别墅区内各路出口纷纷紧闭,楼上楼下也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高蕴海侧身向窗外张望了一会儿,目光阴鸷道:“冯昂和冯沛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