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丽和彭琛的确是为着李修昀的事而来，冯沛淇早就料到干妈的心急如焚、出谋划策，以及对李修昀看似数落的庇护。她说李修昀不谙世故、不知轻重、不顾大局，生生把研制疫苗这件好事办成了坏事——她绝不会说，因为疫苗在这个时候研制成功，不光是她，连同洛雅也一并摆脱了私藏疫苗配方带来的风险。至此，国外合伙人都会盯住冯家，冯家却没法儿跟人家掰扯这个疯老头儿的来龙去脉。

　　自始至终，冯沛淇微笑聆听，得体回应，仿佛对陈天丽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陈天丽自然心知肚明，照单全收的意思，其实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于是，陈天丽下车前，特意嘱咐彭琛陪冯沛淇散散心，两人商量个解决办法。

　　彭琛和冯沛淇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独处了。坐在意式风情街的露天酒吧，周遭夜色迷人，两人却心事重重。

　　为了活跃气氛，彭琛笑着说道：“我妈刚才真是多此一话，现在搞得好像咱俩约会是奉命行事似的。”

　　冯沛淇不想这么快提及陈天丽，她想聊点别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洛雅恢复的怎么样？”

　　彭琛不假思索道：“还好吧，毕竟一个多月了，就是情绪有点低落。”

　　冯沛淇观察着彭琛，提到洛雅，他反倒是更坦荡些。于是，她索性接着八卦道：“她知道这次中枪是怎么回事吗？”

　　“她只知道是林冽的仇家干的，至于林冽的去向，我们说他是怕再连累她，所以走了。”

　　“林冽真的就这么走了？”冯沛淇有点难以置信。

　　“是，这一个多月，M国也没什么消息传来。”彭琛无奈道，“没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吧！”

　　“你是真拿他当妹夫了。”

　　“我拿他当妹夫有什么用，自从陆憬然那件事之后，洛雅跟他就已经不可能了。”

　　“你这是在怪我吗？”提到陆憬然，冯沛淇忍不住问道。

　　“多此一问！怪你还会救你？”彭琛温柔嗔怪道，“我只是有点感慨，有些事，真的是注定的，回不了头的。”

　　“是啊，希望眼下这场风波快点过去，也希望我们……”冯沛淇神色悲观道，“能有个好的下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到这一步了，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彭琛安慰道，“估计过不了多久，国外的合伙人就会知道疫苗研制成功的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冯沛淇听罢，颇为失望道：“彭琛，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关于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彭琛不解：“我现在不就是在跟你说这件事吗？我是在想怎么帮你啊！”

　　冯沛淇接连反问道：“难道你真的相信，李修昀是碰巧在这个时候研制出疫苗，然后好心办坏事高调宣布了？照片的事还没查清楚，那个阿彬还没找到，现在曝出疫苗从我冯家的实验室里研制出来，对谁最有利非要我说出来吗？”

　　彭琛一脸诧异：“你是在怀疑我妈咯？”

　　冯沛淇真有些生气了：“我不该怀疑她吗？杨湛留下的疫苗配方只有洛雅和干妈有机会拿到，洛雅中枪伤成那样，不可能兴风作浪，那还能有谁？除了干妈，还有谁能指使动李修昀！？”

　　彭琛严肃道：“我妈都退休了，她把‘星夜’配方和整个实验室都交给你了，还会跟你藏什么疫苗的配方？”

　　冯沛淇冷笑道：“留后路呗，我能理解。就像她一直把李修昀按在实验室当眼线，我也能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她这次为什么玩儿这么大！在国外合伙人面前，她不应该跟我站在一起吗？她这是担心我把她私藏疫苗配方的事告诉国外合伙人，索性先下手为强，把这锅扣在冯家头上！反正以我们的关系，冯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彭琛辩解道：“这都是你毫无根据的猜想！刚刚我妈一听说李修昀的事，直说坏了，拉着我一路赶过来跟你解释商量，让我帮你出出主意。就算她有私心，也不过是想帮李修昀说句话！咱们一损俱损，她如果故意把锅扣给冯家，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两害相权取其轻，你以为我不懂！”冯沛淇心烦意乱，满脸焦虑地望着彭琛，“刚才干妈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一句都没反驳，知道为什么吗？她是我干妈，更是你亲妈，事情既然出了，如她所愿，我确实不会把她怎么样。可我累了，我……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彭琛一怔，困惑道：“那你想怎么样？”

　　冯沛淇第一次说话不经大脑却发自内心：“我们干脆一起离开这里吧？”

　　彭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只好婉转地泼起冷水：“有林冽这个先例，你觉得我们能离开吗？手拉手坐上飞机，过去的一切就真的过去了？”

　　冯沛淇自然知道不可能，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现在应该在忙着筹备婚礼吧？”

　　彭琛突然觉得有些不忍，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要真想离开，我们必须从长计议，至少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再说，跟保罗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他目前还没资格去实验室考察，这次李修昀研制出疫苗，他对实验室的实力更加信服了。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我自己怕是都走不了。”

　　冯沛淇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行，‘从长计议’这四个字，我是记下了。爸爸最近对我很不满意，去实验室考察的事先等等吧，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去向爸爸争取。”

　　“没问题。”彭琛郑重说道，“沛淇，李修昀这件事，我现在不跟你争论，但我会记在心里。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向你证明，这件事没你想的这么复杂。”

　　实际上，彭琛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无比确定，这件事远比冯沛淇想象的复杂得多。因为，今天他去家里接陈天丽，原本约好在车里等，但因为突然想去卫生间，便径直上了楼。他站在门口，听到母亲正在里面气急败坏地打电话：

　　“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李修昀的资质我最了解，之前他跟我提过疫苗的思路，跟照片里的公式南辕北辙！难怪那天去彭公馆找洛雅对质他没兴趣，因为他早就知道疫苗的配方了……但冯家会把照片的事算在我头上！冯昂刚刚故意对我避而不见，冯沛淇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当年在油画里藏配方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又背着我让李修昀搞这么一出，你长能耐了开始算计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想撇清的人，是洛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