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会失踪事件最终以洛雅、戴晋和徐冉三人的感情纠纷为调查结果记录在案,算是在官面上画下了句点。
洛雅回家后对自己的经历只字未提,却突然将迁居成都的事情提上日程,洛军夫妇为此十分担心。几番追问无果,加上董彪等人一直软硬兼施不肯放过,夫妻俩便下定决心,索性趁这个机会和女儿一起远走高飞。全家商量好之后,洛雅便将家里的房产和汽车委托给中介出售,举家先行来到了成都,至今已两月有余。
目前,一家三口暂时租住在CD市中心的一套两居室。洛军夫妇计划待天江的房产卖个好价钱后,再在成都购置一套适合养老的新房,过渡时期他们正好有时间熟悉这座城市,多看几个楼盘。
离开天江后,自以为摆脱麻烦的洛军和孟桂珍心情大好,在成都安家落户的心气也愈发高涨。他们盘算着剩下的家底,在CD市区四处寻觅,结果房子的事情还没敲定,两人又萌生出重开包子铺的念头。洛雅见父母适应能力超强,又对未来充满希望,心中甚是安慰。她之所以带着他们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保住这个温馨幸福的家吗?安顿好家人,她才可以踏踏实实地修复自己,逐渐淡化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人生。至于这段时间该如何度过,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纵情山水这个老办法。
上次来海螺沟还是大一的时候,由于缺乏经验,留下的遗憾颇多。短短三天旅程,不是阴天就是下雨,头发始终湿漉漉的,走到哪里都云遮雾绕,冰川处能见度恐怕还不到五米。洛雅当时怀着巨大的悲痛,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被天气搞得更加压抑。所以,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一直是灰蒙蒙的,像是美国恐怖电影《寂静岭》中的表世界。这一次故地重游,她特意看了天气预报,挑了连续几天晴空万里的日子,算是有备而来。
坐在开往海螺沟景区的大巴车里,洛雅感受着汽车在崇山峻岭间逶迤盘桓,窗外的壮丽山河依旧让她震撼。从前的重重迷雾散开,她看见了湛蓝的天空,桀骜不驯的旗云,白雪覆盖的原始森林,还有犹如女神般屹立在远方的雪山。凡是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都美得不像话。
人生为什么不能像大自然一样?坐在车上的洛雅百思不得其解。
大自然的美可以力求看个真切,但人生笼罩的迷雾一旦被强行拨开,看到的真相却往往残酷不堪。来到成都后,她曾悄悄收集了自己和父母的头发去做DNA检测。她的初衷明明是推翻李修昀、彭祖民和戴晋这三个人的连篇鬼话,可检测结果却几乎坐实了她不愿相信的真相——她和她的父母果然没有血缘关系。当年失去杨湛的痛苦简单明了,但她仍不后悔和他相识一场,美好的回忆是最有效的止疼泵;而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失忆。因为这一次她失去的,几乎是她生而为人的全部。
洛雅安静地坐在温泉里,周遭雾气氤氲。木屋顶上冰雪未消,环视四周尽是白雪皑皑的原始森林。闭上眼睛,两行眼泪轻轻滑落。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一直辜负着海螺沟的美景。
离开天江前,她收到彭祖民转给她的一大笔钱和一条短信。估计他是从陆憬然那听说她要回成都的。他在短信里说这笔钱是电影杀青后公司给每个人发的红包,还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对她有求必应。洛雅没有回短信,也没有退钱。和简单的爱恨相比,她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不光是彭祖民,还有杨湛、彭琛、戴晋,甚至也包括她的父母。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很难再快乐起来了。
闭目神游之际,洛雅突然感到有人碰她的胳膊。猛地睁眼一看,是大巴车上那个总想跟她搭讪结伴的中年男人。其实一路上跟她搭讪的人有好几个,只是别人一看她态度冷淡便识趣地走开,唯独这个四十多岁满脸油腻的胖男人锲而不舍,似乎是在另外两个同伴的怂恿下故意拿她找乐子。洛雅记得他的行程和她并不一样,没想到对方此时竟紧挨着坐在了她的旁边。
洛雅不悦地看了看他,没等他说话便起身向别处走去。胖男人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看到洛雅穿着泳衣从温泉里站起来,身材曼妙不说,肌肤经过泉水的浸泡更是白里透红,不由得直咽唾沫。见洛雅去了另一个汤池,他便径直跟了过去。
“小姑娘,我是特意过来跟你道歉的。刚才不小心碰了你一下,别见怪哈!”胖男人一脸真诚,说话时又顺势向前靠近了些。
洛雅觉得他很烦,但还是礼貌回答:“没事。”
胖男人像是受到了鼓舞,继续说:“我看你一路都不爱说话,出来玩就得高兴点嘛!多认识几个朋友,大家天南海北地聊聊,互相有个照应多好!”
洛雅面无表情,直白地说道:“我不想说话,请你不要跟着我。”
胖男人被洛雅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也因此被两个同伴取笑了一天,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他快步追上洛雅,拦住她说道:“小姑娘,我三番两次跟你表示友好,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洛雅见对方蛮不讲理,便大声警告道:“我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此话一出,周围的游客纷纷看过来,免不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胖男人本来是气不过洛雅拒人千里,想教训她几句给同伴看,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搞得他现在更加下不来台。他大声狡辩道:“谁跟着你了!海螺沟旅游都是这条线路,泡温泉就这么几个池子,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
洛雅一脸嫌弃,冷冷说道:“那就请你好好泡温泉,没人逼你跟我说话。”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但围观人群的嘲笑彻底激怒了胖男人。他故意对洛雅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想泡你?你一个人出来玩,还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让人泡的意思吗?不识抬举的骚货!要是碰上个有钱人你早脱光了贴上去了吧!装什么纯洁!”
洛雅停下脚步,拳头越攥越紧。她连戴晋都敢捅,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可她现在手无寸铁,以她和那人之间的距离,也很难迅速冲上前抽他一巴掌。再说这种垃圾人是不可能任由女人打一巴掌不还手的,到时她只有吃亏的份。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男的站在她身边,对胖男人大声喝道:“傻逼活腻了吧?敢欺负老子的女人!?”
洛雅吓一跳,马上扭头看过去。
只见那男人身材高挑,肌肉结实,侧脸看上去棱角分明,声音听起来霸气横生。洛雅眯起眼睛,觉得对方很是眼熟,随后她马上认出来,此人正是她上一次在海螺沟邂逅的那个教会她抽烟的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