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江,戴晋家,华灯初上。
徐冉解下围裙,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饭桌,十分满意地看了看眼前的四菜一汤。厨房已经收拾干净,餐后水果也已经切好。万事俱备,只差那个正在回家路上的晋哥哥。
自从得知洛雅跟戴晋分手回了成都,徐冉就憋足了劲头,伺机乘虚而入。尽管戴晋一再暗示自己完全没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她也丝毫不介意。在她看来,戴晋只是出于读书人的矜持,也就是矫情,不好意思这么快接受她,否则怎么会任由她擅自配钥匙,自由进出他家呢?她现在一有空便到他家洗衣做饭、收拾房间,俨然一副持家有道的正室范儿。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活力满满,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在他最孤单的时候感动他、瓦解他,让他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更值得去爱。
这一招似乎很管用。毕竟徐冉清纯乖巧,厨艺精湛,刚刚失恋的戴晋下班回到家,看到她真诚仰慕的笑脸和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着实感觉到被洛雅抛弃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凄惨。他喜欢被仰慕、被崇拜,也喜欢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个各方面条件还算差强人意的女生能这样待他,他也是可以考虑有所发展的——但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是徐冉。
戴晋不能对徐冉产生兄妹之外的感情,因为在他看来,恋人或夫妻都不是最稳定最长久的关系,他必须以哥哥的身份照顾她一辈子,那样才对得起死不瞑目的继母徐漫菲。所以,不管有没有洛雅,他都不会考虑徐漫菲的女儿。他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既不伤害徐冉,又能断了她的念想。
此时为了逃避徐冉的嘘寒问暖,戴晋一边吃饭一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天江都市频道正在播报晚间新闻,洛记包子铺突然出现在画面里,戴晋和徐冉同时盯紧了屏幕,仔细听着记者的报道:“今天中午十二点四十分,位于西河区富勤街的一家包子铺发生火灾,大火持续近一个小时。所幸当时群众反应迅速,及时疏散,过程中无人员伤亡。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徐冉立即惊呼:“这不是洛雅家的包子铺吗!?”
戴晋眉头紧锁,闭口不言。那天他从陈天丽家离开时就隐约觉得自己捅了篓子,结果今天上午问冯沛淇关于干妈对彭琛和洛雅的事有什么打算,冯沛淇就一直跟他打哈哈,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洛记包子铺出了这样的事,显然不会是巧合。
“烧得真惨,怎么搞的……隔壁两家店也都连累了,真倒霉!”
戴晋在徐冉的小声议论中愈发坐立不安,半碗饭几口吃完竟不知其味。他现在无比后悔前天晚上拨通陈天丽的电话、敲开她家的大门,坐在她面前对洛雅和彭琛的关系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他当时完全被洛雅的无视激怒,也被心中的嫉恨冲昏了头,竟然忘了陈天丽对洛雅那深不见底的敌意。鱼死网破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不过是希望干妈能把彭琛赶回英国,或者让他离洛雅远点,没想到干妈的手段竟这么疯狂。戴晋此时唯恐洛雅知道他和这件事的关系,那样的话,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洛雅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想必她已经知道家里出事,此时正在返回天江的飞机上。戴晋想了想,对捧着碗吃饭的徐冉说:“你先自己吃吧,我出去一趟。”
徐冉放下碗筷,眨巴着眼睛问:“你是要去洛记包子铺?还是直接去洛雅家?”
戴晋边系鞋带边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人又在外地,去她家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也好。”
徐冉有些不乐意了:“哥,你们都分手了,她都跟别的男人约会了,你还管她干什么!”
戴晋解释道:“她跟彭琛只是吃顿饭,吃饭说明不了什么,咱俩不还天天吃饭嘛!”
徐冉沉默了一会儿,扬起脸问戴晋:“咱俩天天对着吃饭,你觉得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戴晋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徐冉会这样直接地反问他。
徐冉看着戴晋的眼睛,继续问:“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每天下班回家,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一个笑脸相迎的女人等着你,这不是很多人向往的‘人间的烟火气’吗?”
戴晋满脑子惦记着洛雅的事,不知该如何面对徐冉昭然若揭的暗示,便设法岔开话题:“哎,你说话怎么也诗意起来了?”
然而徐冉并不打算让戴晋含糊过去,顺着他的话直言道:“说话诗意没什么了不起,拽点书本上的句子就可以了。我最近看了些书,再多看些,也可以像个文艺青年似的跟你聊聊诗词文学啥的。可不是每一个能陪你谈天说地的文艺青年都像我一样,对你有一颗火热的心!”
戴晋看着徐冉,真诚地说:“好妹妹,你对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感动。你这么有心的一个人,将来哪个男人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徐冉掩饰着失望,麻利地把剩菜和碗筷收拾进厨房。边收拾边说:“正好我也吃饱了,稍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
戴晋迟疑了一下,拒绝道:“你就算了,你跟她不熟,就别去了吧。”
徐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多个人帮忙跑腿也行啊,放心,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就在戴晋和徐冉准备一起出发去洛雅家的时候,彭祖民正在一家私人会所里和一群生意伙伴共进晚餐。他的手机早已调成静音并关上震动,以至于洛雅打来的四个电话全部无人接听。
自从下午听说洛记包子铺出事,彭祖民就算准了洛雅会找他帮忙,但这件事他一点都不想管。一直以来,正是因为顾及洛雅,他才暂且没跟洛军和孟桂珍这两个退休的人贩子算账,现在他们刚走点霉运,他不火上浇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伸出援手?每当想到徐漫菲失去女儿后的绝望,从日日夜夜朝思暮想,到郁郁而终死不瞑目,他就恨不得把这对丧尽天良的人贩子送进冯沛淇的实验室。可那样的话,洛雅该如何自处?他又该如何解释这一切?面对真相的代价实在太大,他不得不任由洛雅继续认贼作父,才让这份毫无血缘的亲情成了黑心夫妇的护身符。彭祖民坚决不允许洛军夫妇染指他给洛雅的福利,又不忍心当面拒绝洛雅,决定明天去香港躲几天,顺便巡视一下那边的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