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江市郊,某文旅小镇。
冯氏父女带着陈天丽、李修昀逃回新实验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高蕴海骑着摩托车一路尾随,边跟边躲,竟没有被发现。眼看几辆车依次进入小镇中央的度假别墅区,门口守卫森严,保安貌似是有些身手的,他便没有轻举妄动。他给周浩疆发短信汇报了位置和概况,然后装成闲逛的游客在别墅区周边仔细勘察。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载着洛雅、顾一珩和沈晓黎的面包车也到了,只在门口招呼了一声,便开进了别墅区。不远处,华呼啸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出租车司机以示感谢,随后也装成游客围着别墅区转悠。两圈下来,他和高蕴海几乎同时发现并认出了彼此……
新实验室二楼大厅,绑匪和人质齐聚一堂,新仇与旧恨分外眼红。
顾一珩的离境计划是陈天丽亲自安排好的,她原本笃定彭琛和沈晓黎会坚定执行她的部署,把顾一珩平平安安送到D国,此时看到顾一珩还是落在了冯家手里,瞬间情绪失控。
冯沛淇见陈天丽有话非说不可,索性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布。
陈天丽瞪着顾一珩和沈晓黎,激动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没走吗!?”
顾一珩坚定地摇着头,沈晓黎则一脸委屈。
冯沛淇没有帮他们撕胶布,却替他们回答道:“这就要问问您的老对手洛雅了。”
洛雅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冯沛淇所谓何意。冯沛淇和沈晓黎对视了一秒钟,继续道:“洛雅为了把顾一珩留下来,通知警察去机场抓人,幸亏我的人提前得到了消息,成功截胡,把他们带到这来。刚才埋伏咱们的警察,怕也是她通知的,您儿子可真是认了个好妹妹!”
洛雅看着陈天丽怨恨的目光,知道冯沛淇是故意这么说的。既然她没有出卖顾一珩,那么真正出卖顾一珩的人,就是一直躲在卫生间的沈晓黎了,这一点顾一珩应该能想到。她不在乎陈天丽怎么想,她现在只关心周浩疆和调查组能不能找到这里。
至于顾一珩,他思忖片刻,果然看向了战战兢兢缩在一旁的沈晓黎。但他只是看看,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随后,他朝冯沛淇努努嘴,冯沛淇也帮他把胶布撕了下来。
顾一珩平静地望着陈天丽:“姑妈,其实我并不想走。即使没被抓回来,我也是要自己回来的。”
陈天丽带着哭腔喊道:“你不要替她辩解!你就是从一开始就毁在她手里的!”
顾一珩笑着摇摇头,环视了一番,最终对冯沛淇道:“你们都说是洛雅出卖的我,那就是吧!既然我来了,你就放过我姑妈和李老师吧!晓黎也是无辜的,以后咱们都不在姑妈身边,也好拜托她多多关照一下!”说罢,他看着沈晓黎,温和问道:“晓黎,你觉得呢?”
沈晓黎惶恐地连连点头,她的目的就这样铤而走险地达到了。
看到姑妈泣不成声,顾一珩安慰道:“姑妈,谢谢您这么多年一直为我操心、为我保命,如果没有我,您也不会走到今天。到此为止吧,如果您有事,我即使活下去,也是活受罪……”
没等顾一珩说完,陈天丽突然歇斯底里道:“胡说!你的病都好了!你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好好生活!你是我们陈家唯一的血脉,你父母为你而死,我也可以为你而死,所以你必须带着我们的希望好好活下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明白吗!?”
“明白!!!我可以为您而活,可您要是出事,我又该为谁而活!?”顾一珩崩溃了,用更大的声音嘶吼道,“我这副皮囊是好了,可我心里一直不好!我还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配!我最开心的就是在敬仁高中当杨湛那三年,但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李修昀的嘴上也封着胶布,但他并不想说什么。他只是心疼地看着顾一珩,和当年看杨湛没有任何区别。他知道,那种孤独的痛楚,陈天丽这样要强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果然,陈天丽的脸抽搐了几下,她根本不想弄懂顾一珩说的是什么,她只希望他能活下去,哪怕活受罪也好。于是,她转向冯沛淇乞求道:“沛淇,算干妈求你!放了他吧!你把我和老李交出去,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配合,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咱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一起东山再起,好不好?看在彭琛的份上,别把事情做绝……”
冯沛淇冷笑道:“您要是提彭琛,那就是难为我了。他压根不是和我一条心,我凭什么看在他的份上!?现在是大难临头,大家走到这一步,是为了自己的活路,没法讨价还价。顾一珩就是杨湛,他的价值是您和李老师绑在一起也抵不过的。我答应放了你们三个,已经是仁至义尽,您对您侄子也仁至义尽了,咱们就这样吧!”
陈天丽难以置信地望着冯沛淇,悲愤道:“我真是养虎为患啊!!!这么多年拿你当女儿,你竟然这么对我!”
“您是养虎为患,不过不是我。”冯沛淇的目光再次掠过沈晓黎,随即吩咐道,“华子,把陈院长、李老师和这个女的带到地下室看管起来,等我们消息再放人!”
“慢着!你们打算把洛雅怎么样?”顾一珩警觉道,“只要你们肯放了她,我可以保证配合你们的研究。”
冯沛淇莞尔一笑,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买一赠一,把她和你一起送过去。有她在旁边,你会更配合我们的研究。”
冯沛淇的手下正要带走陈天丽等三人,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冯昂的亲信请了回来:“老冯总这会儿有点忙,他之前吩咐了,这屋里的客人谁都别走,所以请回吧!”
冯昂里里外外仔细验收了新实验室的证据销毁成果,方才回到二楼大厅。面对女儿的疑问,他直接向众人宣布——压根儿没有什么国外实验机构,也没有什么自愈活体研究,都是他瞎编的。
“跟咱们交易的,是哥伦比亚黑帮;交易的也不是顾一珩一个人,是顾一珩、陈天丽、李修昀三个人。”冯昂气定神闲地说,“咱们父女欠的钱,哥老大替咱们还;还给咱们一笔生活费,够咱们下半辈子在南美享福了。至于他们三个,也没什么损失,还和以前一样,继续跟哥老大合作‘星夜’和‘向日葵’罢了。至于新合作能有多体面,就看陈院长的本事啦!”
冯昂说完,不光陈天丽等人傻眼,冯沛淇也脸色大变,赶忙将父亲拉到一旁。
“爸爸,这么大的事,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样不好吧?”
“现在跟你说也不晚。早跟你说你会同意?你已经让我失望太多次!”冯昂皱着眉头,确实一脸失望。
“什么叫我让您失望?爸爸,咱们不掰扯之前的事,只说现在!”冯沛淇压住心里的委屈,继续争取道,“把顾一珩交出去,我没二话;但另外两个,还是算了吧,好吗?”
冯昂瞅了瞅女儿,狠狠拍着房门骂道:“妇人之仁!我早就该想到,你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妇人!就因为她是彭琛的亲妈,你就这么一次次地犯贱!?”
冯沛淇含着眼泪,失声道:“爸爸,我是你女儿,你一定要这么说我吗?就算没有彭琛,大家你来我往这么多年,她还是我干妈,李修昀也算是我半个老师……你一定要这么阴损吗?”
“混账!”冯昂扬手一巴掌扇在冯沛淇脸上,愤愤道,“我阴损?她陈天丽一次次算计咱们时,你怎么不说她阴损?别说是你干妈,就算是你亲妈我都饶不了她!要不是她一直藏着私心,咱们何至于会这样被动,辛辛苦苦搞的实验室都保不住了!邢志飞之前说过,调查组已经掌握很多证据,连他自己都抛家舍业跑路去了!咱们是翻不了身了,继续待在这里早晚吃枪子!哥老大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懂吗!?”
冯沛淇看着张牙舞爪的父亲,一边抽泣,一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