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左右,陆永强的电脑终于被陆憬然喊来的信息部同事破译,成功进入系统桌面。
实际上,同事在破译过程中也是疑虑重重,能把密码设置得如此复杂而专业,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家用电脑。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陆憬然却不知如何回答,加上一心查看电脑里的文件,只能含糊而过。然而,她在电脑里能够看到的,都是些警务相关的文件,并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想在电脑里隐藏什么秘密,一般会怎么做?”
“设置隐藏文件夹,磁盘加密、文件加密什么的。”
“你帮我找找,有没有这类东西。”
同事显然在犹豫,追问道:“这真是你的电脑,因为忘了密码才叫我来解密的吗?”
陆憬然心乱如麻,知道瞒不住,索性恳切道:“这是我爸爸的电脑,我有一份重要文件被他藏起来了,拜托你,帮帮我吧!”
同事将信将疑,不敢多问。他操作着电脑,心里愈发忐忑。最后,他说:“这些隐藏文件找是找到了,但加密手法太专业,我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办法。”
陆憬然见他已然打起了退堂鼓,赶紧说:“需要什么配合你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同事不自然地看了看表,尴尬地站起来说道:“这个不是这么简单的……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得先走了!”
陆憬然没来得及再开口,同事已然三步并作两步迈出了她家的大门。她只好回到电脑前,自己想办法。
束手无策之际,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数条文件接收成功的提示,仔细一看,均来自一款和邮箱绑定的名叫“谛听”的软件。
陆憬然曾经看到父亲在书房里摆弄据说是目前技术最先进的窃听装备,名字好像就叫“谛听”。那是一个安装在鞋底内部的小装置,她本以为是父亲工作上的需要,现在看,或许是父亲为他自己准备的。陆憬然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双击了“谛听”,看到里面有一串刚刚接收到的音频文件,时间正是今天上午。
陆憬然依次点开音频文件,听到了父亲与另外三个人的对话。她此时虽胆战心惊,却也能听出其中一个是郑云伟,一个是冯昂,而那个自称“中间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一直以来,她以为父亲只是收受了方海林的好处,帮他行些无关紧要的方便,没想到真实情况竟如此严重!父亲和这些人“都在方海林的硬盘里”——这个硬盘大概就是高蕴海下午前往上海送修的那个吧!想到这,她马上打开邮箱翻找,最终从垃圾邮件中找到父亲凌晨三点多发送给冯昂的匿名邮件。陆憬然看着邮件里的文字和高蕴海的照片,父亲的真实意图着实不容分辩。
眼下,陆憬然心乱如麻,唯恐父亲和高蕴海遭遇不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报警,可有郑云伟这个先例,她不知道贸然报警会不会反而害了父亲。至于高蕴海,如果舍弃他的安危,让冯昂的人顺利抢到硬盘,父亲应该不会有事——但她怎么可能舍弃高蕴海!?陆憬然抬头看看时间,此时已经十二点四十。高蕴海去上海的火车是下午三点钟,他现在应该还没出发。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高蕴海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
高蕴海为了这一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反正他扮演的是一个业余卧底,到时只管保命,让对方抢走那个假硬盘就好。假硬盘经过简单修复后,里面的木马程序会迅速扩散,只要冯昂那边还有人用电子设备,木马就有机会收集那些电脑里的资料并回传。
唯一让高蕴海放心不下的,就是陆憬然。他曾强烈要求周浩疆在他执行任务前后派人保护陆憬然,周浩疆却觉得没有必要。一来陆憬然住在公安大院,治安肯定没有问题;二来公安大院来往的都是警界中人,派人过去的话反倒会引起猜疑。周浩疆一再宽慰高蕴海,冯昂的目的是硬盘,不会把手伸到陆憬然身上,陆永强更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出事。高蕴海虽不踏实,也只好作罢。
此时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陆憬然这时候主动打来电话,让高蕴海感到有些不安。
“喂?”高蕴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稳冷静。
“你还在家吗?”陆憬然声音颤抖。
“在,但是很快就要出发了。”高蕴海听出异常,追问道,“你怎么了,有事吗?”
陆憬然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婉转套路,开门见山道:“我爸爸今天早晨被冯昂抓走了!只有你交出硬盘,他才能活命!你能不能不去上海,用那个硬盘去救救我爸爸?”
高蕴海听完心里一慌,本能地否认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憬然瞬间崩溃,哭着说道:“我知道你跟了周浩疆当了卧底!也知道你要送修的硬盘是华爵集团的罪证!你别再跟我装傻了行吗!?人命关天,现在不光我知道,我爸爸还有冯昂他们都知道你是卧底!”
高蕴海定了定神,问道:“这些是你爸爸告诉你的?他怎么会被冯昂抓走了?你现在在哪儿?”
陆憬然思绪混乱,断断续续道:“我现在在家里……我爸爸昨晚听说你要送修硬盘,今天凌晨就给冯昂发了封匿名邮件,想让他出面从你手上把硬盘劫走!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早被冯昂抓走了,这些都是我偷看他电脑知道的!冯昂会派人去火车站劫你,你也很危险!不如你到时先把硬盘给他们,这样我爸爸和你都安全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会劝我爸爸回头是岸,但也要先保住他的命再说!”
实际上,陆憬然的主意和高蕴海的任务不谋而合,虽然目的不一样,但都是让冯昂得到硬盘。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陆憬然的情绪,否则很容易节外生枝。于是,高蕴海说道:“我可以考虑你的想法,你先冷静下来,乖乖在家等我消息,好吗?”
陆憬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真没想到高蕴海这么痛快就答应临阵脱逃,只为保她父亲的性命。她再三向高蕴海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乖乖把硬盘交给冯昂?周浩疆那边你怎么交代?”
高蕴海含糊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会拼尽全力把你爸爸救出来就好!”
陆憬然不放心,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高蕴海赶紧回绝:“不用!你一个女孩子,到时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陆憬然看到希望,忍不住再次献计道:“那不如报警吧?对了,我爸爸的同事郑云伟,跟冯昂是一伙儿的,所以我才没敢轻举妄动……”
“千万别报警!”高蕴海脱口而出。随后他犹豫了一下,向陆憬然透露道:“你别操心了。其实这次任务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惊险……这次行动只是一个诱饵,我只是假装送修硬盘。我们都部署好了,目的只是让冯昂抢到硬盘,不起疑心。我会保护自己,你爸爸也不会有事!所以,你只管乖乖在家等着,千万不要报警!”
“诱饵?”陆憬然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词,“这么说,你昨天来我家,故意让我爸爸知道你送修硬盘,就是为了向我爸爸投放这个诱饵!?我爸爸被抓走也是你们意料之中的是不是!?”
高蕴海无奈道:“投放诱饵是事实,你爸爸联络冯昂也是意料之中;但匿名邮件和冯昂抓他,不是我们的计划。你听我说,冯昂的目的只是硬盘,只要他等到硬盘,你爸爸会没事的!”
陆憬然突然感到无话可说,当她觉得高蕴海彻底陌生的时候。最后,她喃喃道:“但愿吧,但愿他没事。你去忙吧,就这样。”
高蕴海本来做好了招架歇斯底里的准备,陆憬然平静的反应让他无所适从。他忍不住向她解释,其实是说出来让自己好过:“你爸爸的确为方海林做了很多事,我不能因为他是你爸爸,就无视自己的职责。这段时间我也很矛盾,很压抑,不知道怎样做才不算利用你。其实我……”
“我早就猜到你当了卧底,只是没想到你会卧底到我家里来。我也早猜到我爸没干好事,还怕被你知道了你会看不起我。现在不用啦,其实你俩半斤八两,都是见利忘义的货色。看来我们是真的没缘分,祝你顺利完成任务,未来的高警官。”陆憬然轻轻说完,便轻轻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高蕴海发来短信: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我更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最明白我的一片赤诚。等我回来,未来无论是什么,我会和你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