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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彭琛

凭崖泪如泉 凭涯 4439 2024-07-06 16:58

  彭琛晨跑回来,看见佣人提着几幅油画从阁楼上下来,其中一幅便是洛雅的画像。他拦住对方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佣人回答:“陈院长让打扫阁楼,这是要扔出去的。”

  “哦。”彭琛看着画像若有所思。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是陪伴杨湛走过人生最后一刻的东西。随后,他低声吩咐道:“陈院长让扔掉的东西都放到车库去,一会儿我开车一起拉走。”

  佣人心领神会,有人帮她处理掉这些东西自然再好不过。

  吃过早餐,彭琛端着一杯咖啡来到阁楼,坐在了那张灰褐色的单人沙发上。五天前,杨湛就是在这里倒下,结束了可怜、可悲又可恨的一生。彭琛没想到竟是自己亲眼见证了这颗罪恶之星的陨落,毕竟两年前他伤痕累累地返回英国时,就已经和天江的一切决裂了。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必须亲自回来开个证明,他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天江、再看到自己的亲人。

  佣人们精心打扫着阁楼,将墙上的书籍和唱片一件一件拿下来,擦拭完又一件一件放回去。这些东西曾支撑着杨湛的精神世界,此时却成了遗物。彭琛薄薄的嘴唇抿着咖啡,快速浏览着书架,心里不以为然。他从不看虚构的小说、矫情的散文和不知所谓的诗,自从两年前结束了那场不该发生的爱情,他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更是嗤之以鼻。他想杨湛怕是这种东西看多了,才会以如此痴情的姿态撒手人寰。由此可见,这些精神鸦片对思想的侵蚀是多么可怕,竟把一个玩转海洛因的高手改造成对爱情至死不渝的罗密欧。

  彭琛对爱情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他的童年之所以悲壮,主要拜父亲那至高无上的爱情所赐。后来父亲将不满十二岁的他送到英国留学,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连孤儿都不如。长大后,凭借年轻有为且英俊多金,他身边不乏主动倒追的女孩;可好不容易动了一次真心,爱上的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女魔头。分手两年,想到对方在实验室里为猴子注射毒品时天真无邪的表情,他还是会不寒而栗。也正是从那次开始,他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天江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佣人擦拭音响时不小心触碰了播放键,那首循环了无数次的Nocturne随即响起。彭琛拿起CD盒浏览,却发现里面夹着几张稿纸。稿纸上是一首与Nocturne同名的诗,字迹张扬有力,署名是洛雅。又是洛雅。这几天,他时常听到父母提起这个名字,围绕这个名字争论不休、不欢而散。他自己也愈发对这个名字感兴趣,因为这世上还没有谁能让杨湛着迷、让父亲袒护、又让母亲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洛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彭琛将诗看了又看,最后将稿纸和唱片一起装回盒子拿走了。

  二楼小客厅里,彭祖民和陈天丽又在为洛雅吵得不可开交。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把杨湛的死算在洛雅头上呢!?”彭祖民说话时,眉毛拧成了疙瘩。

  “我还是那句话,杨湛是跟她吃过饭之后死的,不算她头上算谁头上?”陈天丽抱着双臂,毫不退让。

  彭祖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又分析了一遍:“李修昀说了,吃饭是杨湛主动约的洛雅;司机也说了,他见到洛雅时洛雅已经昏迷不醒。你还没听出来吗?不是喝多了、喝醉了,是昏迷不醒!他都不敢说杨湛在包间里对人家做了什么,你现在还倒打一耙要找人家算账?”

  陈天丽蛮横道:“做了什么?我们杨湛能对她做什么?她也配!”

  彭祖民着实有些头疼:“做没做过什么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了,好在洛雅醒了,她父母也没追究!洛雅要是知道杨湛出了这种事,估计也要难过死,你就不要迁怒别人了!”

  “但是我心里有口气,不出这口气我就要憋死!”陈天丽再次陷入失去至亲的痛苦,“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跟她吃顿饭就出事,这难道不是她的问题吗!?”

  彭祖民劝慰道:“杨湛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主动要求休学去研制‘星夜二号’,说明情况已经很紧急了!你换个角度想,杨湛在去世之前和自己喜欢的女生共进晚餐,也算是没留什么遗憾吧!”

  陈天丽半晌没说话,再开口便是一通刺耳的咆哮:“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就算洛雅长得像徐漫菲,她喜欢的也是我侄子,你这个老东西就望梅止渴吧!等我找到徐漫菲,我会让你俩毫无遗憾地死在一起的!”

  彭祖民还没听完,便气得将一个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我说你这人,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陈天丽立刻回骂道:“你他妈脑子才有病!脑子没病你会在外面搞破鞋!?”

  彭祖民是真被气到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继续回敬道:“我是脑子有病,我脑子有病也是被你传染的!我脑子有病才跟你过了这么多年!”

  眼看丈夫要走,陈天丽一把将其拉住:“彭祖民!你干嘛去!?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让洛雅给杨湛陪葬!?”

  彭祖民甩开妻子的手,一脸厌烦:“随便!你让全世界给你侄子陪葬我都不拦着!”

  面对丈夫离去的背影,陈天丽发出最后的叫嚣:“彭祖民!你搞清楚我现在是唯一掌握‘星夜’配方的人,别说洛雅,就算是弄死你都很容易!我就把杨湛的死算在洛雅头上又怎么样,她勾引我侄子连累我侄子她就必须得死!”

  彭祖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见他仰起脸对着空气喊道:“杨湛,听见你姑妈的话了吧?姑父我尽力了啊!有什么不满意的找你姑妈托梦去!”

  这时,彭琛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脸不悦:“吵得这么热闹,需要裁判吗?”

  彭祖民心情不好,看见儿子也只冷冷道:“你没什么事的话,快回英国吧,这个家没法呆了!”

  陈天丽立马跟上一句:“你凭什么赶我儿子走?你不把这里当家那是你的事!”

  “停!”彭琛大喊一声,“要不你们干脆一起弄死我吧!妈,你弄死我算是弄死彭祖民的儿子;爸,你弄死我算是弄死陈天丽的儿子,俩人什么仇都报了,多大快人心!”

  陈天丽算是被镇住了,没办法,这世上她最疼爱的是杨湛,但最让她没辙的就是彭琛。只听她不情不愿地嘟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弄死你干嘛!”

   彭琛坐下伸了个懒腰,双脚随即搭在茶几上:“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谁都不准动洛雅,更不许弄死她。”

  彭祖民本打算离开,听见彭琛的话立马转身回来:“你要干嘛?”

  彭琛轻松笑道:“不干嘛。既然杨湛这么喜欢她,我只是好奇她知道杨湛死了会有什么反应,会为杨湛伤心几天——怎么你们不好奇吗?”

  彭祖民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彭琛数落道:“我看你的心理问题也够严重的!人家怎么伤心关你什么事?你好奇个什么劲?”

  “儿子,别理你爸,他现在横竖都是向着那丫头片子!”陈天丽白了丈夫一眼,扭头对彭琛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我们杨湛临死前恐怕都在想着她,她倒好,保不齐考上大学就跟别人谈恋爱去了,凭什么!?”

  “是呢,以她的条件,上了大学肯定不少人追求,到时她还想得起杨湛吗?”彭琛添油加醋道,“当然了,咱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总不能要求人家为了杨湛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不是!”

  陈天丽听完眼前一亮:“不如这样吧!如果洛雅大学毕业之前没谈恋爱,算她对得起杨湛,我就放她一马;否则,我直接把她送到杨湛面前,看她有没有脸见他!”

  彭琛马上附和道:“这个主意不错,很意思!”

  彭祖民意识到这或许是彭琛的缓兵之计,故作生气道:“你们简直是胡闹!”

  陈天丽完全沉浸在这充满人道主义的报复计划中,得意地对彭祖民说:“你大可以去给洛雅通风报信,跟她说大学期间谈恋爱会死,你猜她信不信?”

  彭祖民拂袖而去,小客厅里只剩下母子二人。陈天丽的目光落在彭琛手里的CD上,目光立刻变得悲伤:“这不是杨湛最喜欢的CD吗?”

  彭琛抚摸着CD,说:“刚才看他们打扫阁楼,随手拿来听听。”

  “杨湛这孩子……”陈天丽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也好,不用活受罪了。过些天把他的骨灰带回美国,跟他父母葬在一起,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彭琛发现,褪去在父亲面前那永远嚣张的气焰,杨湛的死确实让母亲苍老了不少。实际上,这和失去一个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杨湛这短暂的一生,和陈天丽相依为命的时间大概占据了三分之一;反倒是他这个亲生儿子,和母亲相处的机会却十分有限。如果是他死了,她也不会比现在更悲痛了吧!彭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索性转移话题说起正经事:“现在杨湛走了,没人需要‘星夜’续命了,你们是不是可以换种活法,结束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日子?”

  陈天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我现在是唯一掌握‘星夜’配方的人,如果我说不干,肯定不止一个人提出买断,到时我该答应谁?等人家配方到手,确定是真的,就等着全家被灭口吧!就算方海林念旧不这么干,别人也不会放过我和你爸爸的。”

  彭琛目光直直地盯着吊灯:“那你们就打算这样过完下半辈子,最后不得善终吗?”

  陈天丽幽幽道:“我们知道的太多,没有退路了,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不要被我们牵连。以后少回来吧,自己在英国好好的。”

  彭琛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派杨湛引我去实验室,亲眼目睹冯沛淇的真面目吧?”

  陈天丽一怔,缓缓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也应该明白我的苦心。冯沛淇是冯昂的独生女,她可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也许她当时真心喜欢你,但她是不可能放弃家族事业跟你简简单单过日子的。”

  “谢谢您的用心良苦,那一幕的心理阴影,足够我对她避之不及的了。”彭琛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我后天回英国,还有一件事——如果老彭哪天死于非命,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我都不会原谅你。”

  陈天丽吃惊地望着彭琛冰冷决绝的侧脸,心中掠过一阵恐惧。她其实早该想到,儿子终究是姓彭的。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陷入尴尬境地的陈天丽赶忙去接,没想到竟是洛雅。

  “您好,请问杨湛在吗?”

  “他上周刚刚过世。”

  “喂?是我打错了吗?请问这是杨湛家的电话吗?”

  “你没打错,这里是杨湛家。他上周过世了。”

  “这……不可能吧……”

  “杨湛上周和女同学吃饭,喝了酒,晚上临睡前忘记吃药,半夜突然病发来不及抢救,就去世了。”

  “这不是真的……”

  “你说,杨湛是不是被那个女同学害死的?”

  “这不可能!!!”

  洛雅用尽全力喊出这四个字,惊恐地挂断了电话。实际上,她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没发出任何声音。她瘫坐在学校的电话亭前,耳边始终回荡着电话里幽灵般的声音。一节课过后,大家发现她的时候,她还坐在那里,神情呆滞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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