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敬仁高中后,洛雅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步行至学校附近的一条小路。
陆憬然以前最爱吃的那家麻辣烫,此时正在路边营业。昔日的欢颜历历在目,洛雅望着店面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她选了几样陆憬然爱吃的食材,强忍着眼泪默默吃完。当她红着眼睛从店里出来时,天色又暗了许多。
这时,停在路边的一辆银色面包车突然开门,两个男人飞快跳下,操着天江本地话骂骂咧咧直奔洛雅,二话不说先将她打倒在地,然后合力制住她,欲将她拖上面包车。
洛雅大惊失色,奋力呼救之余,也试图挣扎脱身,却完全不敌两个男人的力气。路人见状马上停下脚步观望,却鲜有人上前阻止。一个推着自行车的老人看不过去,勒令两人先把洛雅放开,有事去派出所解决,没想到其中一个男人竟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指着老人凶相毕露道:“这是我老婆,偷了家里的钱要跟野男人私奔!敢多管闲事,别怪我不客气!”
“胡说!我根本……”洛雅惊惧的反驳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男人紧紧捂住了嘴。
面对棍子,老人吓得不敢再说什么,路人们也纷纷退避三舍,刚才的指指点点变成了此时的窃窃私语。虽然也有几个人偷偷拿出手机报警,但两个男人似乎并不在意,看来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快把洛雅拖上车带走。
三两下之后,洛雅毫无悬念地被塞进了面包车。两个男人一个在前面开车,一个在后面看住洛雅。眼看车门就要关上,人群中却突然闪出一个身影,倏地将车门重新豁开。车里的男人看见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刚要下车迎战,却被对方飞起一脚踹回了车里。
那人身手矫健,动作利落,几乎是跟着窜了进来,挥拳便是一顿胖揍。开车的男人欲开门逃走,却被他从后面用胳膊勒住脖子,整个人死死困在座位上,脸瞬间憋得通红。
一阵眼花缭乱过后,位于面包车后座的洛雅这才看清,那人竟是林冽!她脸上的惊讶与倒在旁边的男人如出一辙,慌乱中她低声冲林冽喊道:“够了,咱们赶快走吧,别闹出人命!”
林冽这才住手。他回头看看洛雅,露出暧昧的笑容,仿佛故意用讨好的语气说道:“行,都听你的!”
两人一前一后钻出面包车,刚刚还穷凶极恶的两个男人,此时已然伤痕累累,动弹不得。洛雅见林冽大摇大摆不紧不慢,赶忙拉着他快步离开。路人们看着这匆匆离去的一男一女,不禁瞠目结舌——难道真是偷了家里的钱跟这野男人私奔了!?
夜色中,洛雅步履匆匆走在前面,林冽默默紧随其后。
突然,洛雅停下脚步,愤然转身,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林冽的脸上。林冽侧着脸僵在原地,他缓缓看向洛雅,看到她刚刚被人打得红肿的脸颊,也看到她眼中的怨恨、痛苦与无奈。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却被她头一歪躲开了。
林冽惨淡地笑了笑,问道:“我是不是不该救你?”
洛雅深吸一口气,决绝道:“没错,不光是这次,还有海螺沟泡温泉那次,你也不该救我。我们根本不该认识,不该开始。”
林冽沉默良久,说:“咱们认识,是因为你先问我要烟抽。”
“吸烟有害健康,此话诚不欺我!”冷笑过后,洛雅背过身,“烟我已经戒了,你我,也把对方戒了吧。”
林冽未置可否,说道:“我还是换个问法吧。你现在是怪我救你,还是怪我坏了你们这场好戏呢?”
洛雅脸色一变,转身否认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林冽说道:“从你离开敬仁高中我就一直跟着你。你之所以挑中这条小路,我猜主要是因为这条路没有监控,其次是因为这里还有陆憬然爱吃的麻辣烫可以作为必要时的掩护。果然,你到的时候,面包车还没到,于是你就按照计划去吃麻辣烫。其实你刚进去一会儿,面包车就来了,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你会吃这么半天。”
洛雅暗自吃惊,却不想轻易承认,便说:“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林冽也不在乎她承不承认,继续说道:“等你的时候,我注意到隔壁巷子里有个哥们儿一直在那鬼鬼祟祟地转悠,比面包车到得还早。直到你喊救命,他瞄准了时机要上前救你,我才觉得这不是单纯的绑架。”
洛雅绷不住了,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林冽笑道:“当然是先敲晕了再说。救你时我打开车门,看到你手脚自由地坐在后面,而那哥们儿却踏踏实实坐在你前面,我才确定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洛雅责怪道:“那你刚才还下这么狠的手!?”
林冽认真道:“那没办法,就算是做戏,我也不允许别人这样粗鲁地对你。看看他们把你打的……”
洛雅再次闪开林冽伸过来的手,气急败坏道:“滚!你有病吧?我用你多管闲事!?”
林冽反驳道:“这是闲事吗!?我看你才有病,自导自演这种拙劣的戏码,弄自己一身伤!我还很好奇,是谁在帮你演戏?”
洛雅不愿多聊,没好气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林冽似乎是揭穿上了瘾,侃侃而谈道:“那两篇匿名爆料也是你的杰作吧?还有今天这场戏,你若真让自己被绑走,事情闹大了反而没法收场,绑架未遂倒更容易让人怀疑是郑云伟对你下手,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林冽的咄咄逼人,洛雅既生气又有些招架不住,索性不再开口。
“其实那天在分局门口,我就不大相信你是真吓坏了。你爸爸本来就希望你跟他回家团聚,或许会对你的崩溃和软弱深信不疑,但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其实你想干掉郑云伟,只是一句话的事,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一句话的事?说得轻巧!”洛雅不屑地摇摇头,终于道出了部分心里话,“郑云伟对冯家还有大用处,而彭家眼看就要和冯家结亲了。我只能逼郑云伟先对我动手,不然谁会为了我一句话去破坏帮派大团结啊!”
“我会!”林冽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你想为陆憬然报仇……”
“别跟我提陆憬然!”洛雅打断林冽,激动道,“要不是你揪出窃听器,她爸爸就不会死;她爸爸不死,她也不会铤而走险白白送命!”
林冽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之所以这么多天没找你,就是希望你冷静下来。陆永强是什么人,陆憬然为什么而死,前因后果你是知道的。我以我对你的感情发誓,我当时已经尽力去保住他们了。我不敢说这件事完全与我无关,但如果你把他们的死归咎在我头上,这对我是不公平的。”
洛雅稳住情绪,说道:“如果我真归咎于你,我会第一时间跟你同归于尽。但我们之间……我不可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我理解,我真的理解,”林冽的声音很轻,仿佛不这样小心,他接下来的游说就会失败,“但是,真的只有分手这一条出路吗?我相信陆憬然是个明事理的人,也一心为着你好;我相信她在天有灵,知道我在这件事中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也断然不想看到你为她冒险、为这件事放弃爱情。冤有头,债有主,报仇这件事没有人比我专业。事情交给我,就算是我将功补过,好吗?”
洛雅显然动容了,但她不能告诉他,她的目标不仅是郑云伟,还有“星夜”。如果陆憬然不想看到她冒险,她又何尝舍得把他重新卷进来?于是,她还是态度坚定地拒绝道:“我们分手吧。我没有心情跟你谈情说爱,也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林冽虽然失望,但骨子里一样百折不挠。他的回答是:“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见,先送你回家。”
洛雅冷冷回绝道:“不需要。”
谁知林冽也不纠缠,直接掏出手机给彭祖民打了过去:“伯父,洛雅现在跟我在一起呢……是这样,刚才她差点被人绑架……您别着急,已经没事了……嗯,我这就送她回去,您放心……”说着,他把手机递给洛雅,“伯父要跟你说两句。”
洛雅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手机:“我没事……可能是因为我在个人主页上发了张敬仁高中的照片……嗯,不用了,他送我回去就行……好,我知道,我们这就回去……”
林冽接过洛雅丢过来的手机,美滋滋地跟在她身后:“快点吧,咱爸在家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