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在彭公馆与“星夜”誓不两立的时候,冯沛淇带着一身酒气刚刚迈进家门。她本以为这个时间父亲已经睡下了,没想到一上楼,就看见父亲干坐在小起居室的沙发上,显然是在等她。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只想休息。”冯沛淇看着父亲,心里却清楚自己的疲惫无济于事。只要是父亲想对她说的话,向来不会一等再等。
“就算你现在躺下,真能睡着吗?”冯昂温和的语气透露着些许严肃,“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好吧,我承认,”冯沛淇低着头,仿佛背课文一样背出自己深夜买醉的理由,“明知您在林冽手上我还跟他对着干,罔顾您的性命是我不孝,我很惭愧。”
冯昂摇着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说道:“你、我,甚至包括林冽,我们都知道,那根本算不上威胁,他不过是情急之下要你刀下留人罢了!伤害我对他没好处,更何况我跟他之间还是有几分真交情的。”
“您心里没对我失望就好。”冯沛淇低声应道。
“这话你又错了,我今天对你很失望!”冯昂站起来走到冯沛淇面前,不再掩饰作为父亲的严厉,“我早就教过你,如果有一件事非做不可,就不要受任何人影响,大胆去做!我问你,今天这件事,是不是非做不可?”
“是!”冯沛淇回答得斩钉截铁,“陆永强来者不善,挑衅在先;陆憬然手握证据,男朋友还是个卧底,这样的祸患绝对不能留!”
“没错!当着林冽的面我不得不让你留活口,但事情该怎么做,你做得没毛病!”冯昂目光锐利地盯着冯沛淇,“既然没毛病,你为什么要方寸大乱!?”
冯沛淇矢口否认:“我没有!”
冯昂却无比肯定:“那你干嘛不回家,还去喝酒?彭琛今天找过你吗?”
冯沛淇被戳到痛处,只得轻声回答:“我今天太忙,没顾上他。”
冯昂冷笑道:“白天的时候,洛雅和彭琛轮番给我打电话,我不用接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也给你打了吧!后来彭琛还联系过你吗?他的心思扑在谁身上,还用我帮你分析吗?”
“够了!洛雅是他亲妹妹!”冯沛淇烦躁地嚷道。
“你这样跟自己说无数遍有用吗?”冯昂恨铁不成钢道,“最令我失望的,是你宁可大半夜跑去喝酒,也不想想怎么让洛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爸爸,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冯沛淇确实没想到父亲对洛雅竟有如此敌意。
“你惊讶什么?该惊讶的是我!”冯昂瞪着眼睛,“这本该是你主动去盘算的事,可你竟然没有!”
冯沛淇解释道:“这件事我不是没想过。可真要动洛雅,不光是彭琛,彭祖民和林冽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冯昂不以为然:“我又没说明目张胆地干!林冽有多少仇家?彭祖民就没人恨他?杀身之祸要多少有多少,谁知道是咱们干的?难道你能容忍洛雅这样恶心你一辈子吗?”
冯沛淇盯着为自己打抱不平的父亲,缓缓道:“洛雅的确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但您之前可没这么恨她。爸爸,没有实打实的好处,我知道您是不会因为我心里扎根刺而动手的。”
冯昂一时语塞,但马上自圆其说道:“你不要把你爸爸想得这么功利,我一向是把你的感受考虑进去的。既然是你心里的刺,咱们就把它拔出来!只要洛雅死了,甭管是彭琛还是林冽,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男人嘛是不是!到时候这两个人你再考虑考虑……”
冯沛淇瞬间无语:“您怎么还惦记林冽呢!?我说了我跟他不来电、不可能!”
冯昂苦口婆心道:“你们只吃过一次饭,怎么可能马上来电!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个洛雅,你俩兴许就成了!你得相信爸爸的眼光!”
冯沛淇不屑道:“您的眼光?您只看得到他父母双亡、适合当你的上门女婿!”
冯昂反驳道:“不光是这些!他是有真本事的!只要他还肯重操旧业,丰达集团大多数人还是认他,不认那个倪铮!”
冯沛淇压着怒火,第一次质问父亲:“咱们现在谈论的,究竟是您的合伙人,还是我未来的丈夫?”
冯昂理所当然道:“两全其美不好吗?我还是尊重你的,只是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多用理智去衡量利弊!”
一声冷笑后,冯沛淇开口道:“自从我和彭琛旧情复燃,您就一直说我感情用事。直到我说陈天丽手上可能有杨湛留下的秘密手稿,您才勉强同意我和彭琛在一起。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总觉得如果不图他点什么,就对不起冯家,对不起您!我有感情吗?我为了灭口连亲爹的生死都可以不管不顾,我没有感情怎么会感情用事!”
听罢,冯昂只是再次强调:“我说过,不用考虑我。必要时,我宁可死,也不要你受人威胁,耽误大局!我看你就是跟彭琛在一起久了,光顾着谈情说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冯沛淇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问道:“我是谁?我只是你的傀儡!我知道你喜欢儿子,但这辈子你注定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拼尽全力,只为向你证明我这个女儿不比儿子差。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尽力做到最好,我总觉得我可以失去一切,但冯家和你不能没有我。你喜欢林冽,你都没问过我喜不喜欢他就叫我去相亲,我是不是二话不说就去了?如果他当时看上我,我也会为了冯家跟他结婚的!可他不喜欢我,后来我约过他几次他都拒绝了——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或者,你将来还要我低三下四送货上门?他林冽算老几啊!?”
面对女儿的控诉,冯昂不愿争论,索性避重就轻道:“我不过是跟你商量洛雅的事,也没逼你干什么,话还没说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撇开别的不说,老郑说那丫头录口供时装傻,其实什么都知道,绝对不能留!”
冯沛淇有气无力道:“冯家还是您当家,直接做就是了,何必问我意见!但即使有一天,您‘不小心’让彭琛知道这件事,我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去讨好林冽的。”
冯昂叹了口气,说道:“你想多了,实际上,真正想让洛雅死的是——”
冯昂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白光从窗外闪进来,一把锋利的牛耳尖刀就这样精准无比地插在了他脚边地板上。僵持中的父女二人瞬间大惊,只见林冽黑着脸翻窗进来,动作干净利落。
“你是怎么进来的!?”冯沛淇厉声问道。
“深山老林我都来去自如,更何况是你们家这个破宅子!你那几条不中用的看门狗,估计得睡到明天中午了!”
“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算账。”林冽从腰间拔出枪,指向冯昂和冯沛淇,“拜你们父女所赐,我眼看就要开始的好日子鸡飞蛋打了!我过不好,你们也别想痛快!”
“林冽,你别以为你活得多明白!”冯昂故作淡定,危言耸听道,“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当初没娶我女儿。”
林冽皱着眉头反击道:“你是聋了吗?你女儿刚才絮叨那么多,你没听出来她是在后悔做你女儿吗?”
冯沛淇担心对方乱来,马上游说道:“林冽!你先把枪放下!既然你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应该知道我爸爸对你的看重。都说江湖险恶,但他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白天的事,你不能怪我们不给你面子!陆憬然跟洛雅关系好,但她不是你什么人,你犯不着为她跟我们翻脸吧!”
“父女终究是父女,关键时刻还是血浓于水啊!”林冽看着冯昂和冯沛淇,心里想的却是和彭祖民回家的洛雅。他愤然将枪口转向冯沛淇,大声说道:“我不听你那一套!这件事我得给我女人一个交代,陆憬然是你派人杀的,那就由你来偿命吧!”
“不要!!!”
冯昂面目狰狞,第一时间冲向林冽,却因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与此同时,楼梯处闪出一个人影,瞬间将冯沛淇扑倒;随着枪声响起,那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冯沛淇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待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被彭琛完好地护在身下,而他的左肩却已然血红一片。
“你怎么样?”冯沛淇跪在彭琛身边,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舍命相救。
“还好……应该是……皮外伤……”彭琛捂着伤口,疼得嘴唇发白。
林冽红着眼睛,用枪指着彭琛道:“你他妈跟踪我!?”
彭琛艰难应道:“洛雅跟着我爸回彭公馆,我就看你状态不正常!果然,你鬼鬼祟祟跑到这来了!”
冯沛淇一听就明白了,知道彭琛心里有她,情绪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林冽!他是你的大舅哥,你敢伤害他,洛雅不会原谅你!”冯沛淇对林冽吼完,转身对彭琛轻声道,“我去找医药箱给你包扎止血,顺便把医生叫来,你等着!”
这时,冯昂走到林冽面前,悲怆的神情让林冽心里莫名感伤。他抬头望着这个曾被他无限看好的年轻人,说道:“这一枪开得好啊!冲冠一怒为红颜,值吗?”
林冽决绝道:“值不值,我自己说了算。”
冯昂点点头,笑吟吟道:“但愿你的没出息能换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后半生,但是我看未必。”
林冽回答:“只要你对她安分点,不是没可能!不信的话,你动她一下试试!”
冯昂朝林冽挥挥手:“你走吧。之前是我高看你了,今天起,咱们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