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江市郊的文旅小镇迎来今年的最后一个旅游旺季。
除了登山赏菊观秋色这些传统项目,自前年开始,枫叶摇滚音乐节也吸引了大批非著名歌手以及音乐发烧友。主办方R地产免费提供场地和各种物料,供这些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云集在这里,全情投入地嗨歌对唱。
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从人群身后一闪而过,一头扎进那个迷宫般的别墅区。没有保安上前阻拦盘问,他们只是目送它经过,看着它轻车熟路地停在实验室所在的别墅门口。车门一开,冯昂、冯沛淇和陈天丽相继钻出来,三人步调一致,匆匆走进了别墅的大门。
实验室里,这种灯火通明的状态已经持续超过72小时,每个人脸上的困倦疲惫本就显而易见,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是一览无遗。
一进门,冯昂就忍不住大发雷霆:“怎么回事?出了问题为什么不早说!?”
实验室负责人是个中年眼镜男,吓得连连喊冤:“我是想早点汇报来着,可李老师不让,非要弄明白再说!”
冯昂反问道:“结果呢?耽误这么多天弄明白了吗?弄明白还需要我亲自过来吗!?”
眼镜男解释道:“这个事也是凑巧。李老师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合成方法,前几天合成不成功,他就一直以为是他的方法有问题,一直在找原因,没想到却是因为原料有问题!”
冯沛淇不解道:“跟丰达集团合作一直挺顺利,原料怎么会有问题?”
眼镜男马上接茬说道:“就是因为一直合作顺利,我们开始也没往原料上想。后来实在不行,我就主张用之前的老方法合成试试,没想到还是失败!库存的原料我们都拆开试过,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冯昂责问道:“我之前不是早就说过,新到货的原料要优先试用吗!?”
眼镜男一脸委屈,紧张道:“李老师的强迫症这里谁都知道,他说先把旧的用完再拆新的……”
“李修昀的强迫症我比你们谁都清楚!他要是脑子没病,我他妈干嘛任命你当负责人!?钱没少拿,出了事就会往一个疯子身上甩锅!?”冯昂越说越气,直接一枪将负责人撂倒,吓得旁人大气不敢出。他举着枪继续叫嚣道:“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这就是下场!告诉你们,这次断货导致的后果,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李修昀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一个年轻的实验助理声音颤抖道:“他三天三夜没合眼,刚才实在扛不住晕倒了,我这就去给您叫去!”
“算了,让李老师歇着吧!”冯沛淇说道,“爸爸,先别急着发火,现在把李老师叫出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让干妈看看原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
陈天丽穿上白大褂,和冯沛淇一起进了密室。因为之前冯沛淇的怀疑与猜忌,她本是不想帮这个忙的,可这次事关重大,于情于理她拒绝不了。她只是有点担心彭琛。虽然心里庆幸他和他那个朋友保罗还没有正式卷进来,但断货这个难关,冯家不好捱过去,保不齐会在这个时候同意跟保罗合作,那就糟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出来,冯沛淇神色凝重。会议室里,陈天丽开口道:“原料掺了小比例的劣质粉灰,简单验货是验不出来的。如果不是‘星夜’这种精密复杂的合成,买家一般察觉不到。”
冯昂难以置信道:“那就是以次充好?丰达集团跟咱们来这套,他不是疯了吧?”
“我一会儿问问倪铮,看是不是拿错了货,问他打算怎么解决。”冯沛淇冷静道,“可无论他怎么解决,都无法避免眼下即将发生的断货。还有未来供货的问题,如果和倪铮谈崩了,我们还得继续找新的供应商。短期断货,我们哪怕损失利润还能抗住;长期断货的话,先不说国外那些合伙人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国内这几个大股东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就算赔光身家,也不见得能平……”
冯昂想了想,问道:“这件事,你跟彭琛说了吗?”
冯沛淇摇摇头,回答道:“没有,知道实验室出事,我接上您和干妈就过来了,都没来得及跟他联系。”
冯昂偷偷瞄了一眼陈天丽,继续道:“这么大的事,你如果还当他是未婚夫,必须得告诉他!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让他问问他那个朋友保罗还愿不愿意注资……”
“爸!”冯沛淇打断道,“彭琛和保罗当初一心想加入,代理欧洲市场,您一直说考察考察,他们连实验室在哪儿都不知道!现在这里成了烂摊子,您让我问他们什么啊?”
冯昂借机转向陈天丽,大吐苦水道:“陈院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说我做的有错吗?彭琛是你儿子,你知道实验室,没道理他不知道。我说考察,是按大家当初一起定下的规矩办事,我考察的是彭琛吗?彭琛我是百分之百信得过的,我考察的是那个保罗啊!”
陈天丽笑道:“老冯,你做的没错。大家当初一起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破,你不敢破,我也不敢破。我现在就敢说,我知道实验室在这,我儿子彭琛不知道,他也不该知道。至于那个保罗,我劝你们考察到位才好,别因为现在一时的棘手看走了眼,那可是比断货更严重的后果!”
冯昂被陈天丽怼得一脸尴尬,就在他无地自容的时候,冯沛淇的手机响了,是彭琛。
电话里,彭琛的声音热情洋溢:“你在公司还是在家?我加班刚结束,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宵夜?”
冯沛淇不好意思地看看父亲和干妈,起身退到了门外。她捂着手机,吞吞吐吐道:“我……我在……我在实验室,现在有点儿忙。”
彭琛诧异道:“实验室?这么晚怎么跑那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冯沛淇在面对彭琛的时候,总是格外容易委屈。她轻轻抹着湿润的眼角,假装云淡风轻道:“嗯,临时出了点事,就赶过来了……我爸和干妈也都在呢。”
“我妈也在?”彭琛再次诧异,随即开玩笑道,“得,你们是亲娘俩,合着就不带我玩儿是吧!”
冯沛淇终于忍不住,略带哭腔道:“我们不是在玩儿!实验室出了大事,我已经预感到未来要焦头烂额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时间理你了……”
彭琛这才紧张起来,追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方便告诉我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放心告诉我……”
冯沛淇抽泣着,缓缓问道:“你那个朋友保罗,他还愿意过来谈谈吗?”
彭琛先是有些为难,但马上宽慰道:“他上次回国时是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利可图,他没有不乐意的。”
冯沛淇忐忑道:“要是没利可图呢?”
彭琛笑道:“小傻瓜,什么时候这么实诚了?只要你想跟他谈,咱们可以让他觉得有利可图啊!”
这边,冯沛淇和彭琛在电话里算计保罗,那边不远处的休息室里,醒来多时的李修昀依旧沉浸在原料提纯的计算中。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刻联系到顾一珩,跟他一起探讨这个新的技术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