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民最终还是答应洛雅帮忙过问一下洛军的事。但他这么说的同时,也言明只保这件事到此为止,只保陈天丽就此收手。他不管追究真相,不管经济损失,不管事故赔偿。洛雅茫然地点点头,向彭祖民鞠躬致谢;站在旁边的孟桂珍却满脸失望,对彭祖民的处理方案颇为不满。
孟桂珍凑上前,尽可能婉转地说:“彭校董,我先谢谢您这么晚还赶过来。您看我一直都不知道他们年轻人感情方面的事,分分合合确实挺复杂的……现在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小雅她爸现在还被扣在警察局……刚才您前妻都亲口承认了,大家也都听到了对吧,我们包子铺着火是她搞的鬼,这件事恐怕不好到此为止吧?”
彭祖民面无表情地盯着孟桂珍,盯得旁人提心吊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洛雅有点难为情,上前劝道:“妈妈,您别为难彭校董,这事原本跟人家没关系。您不了解陈天丽的手段,现在最重要的是爸爸没事……”
“我不管她什么手段!她刚才都亲口承认了,这一屋子人都听见了,不都是人证吗!?”孟桂珍瞪着眼睛,故意冲洛雅嚷嚷,然后对彭祖民赔笑道:“彭校董,我理解您护着您前妻,我们也可以看在您的份上不报警。但是我们这损失也太大了!您看,包子铺烧成这样,隔壁的铺子也得赔偿,还有罚款……就因为小雅和您儿子——我也闹不清他们怎么回事,好像还是您儿子欺骗我们小雅来着。不管怎么样,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说清楚,非得背后下黑手?我们招谁惹谁了?您前妻也太霸道了!我觉得事情不能像您说的就这么算了,我们要求赔偿!这点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们来说是半辈子的积蓄,也是小雅未来的嫁妆……”
彭祖民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洛雅嘴里的“爸妈”,孟桂珍嘴里的“招谁惹谁”、“不能就这么算了”、“赔偿”、“小雅的嫁妆”……这些鲜为人知的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在狠狠敲打他的心。他后悔一时心软出现在这了,他在这里干什么?看着亲生女儿认贼作父母,听着恶人卖惨,把属于他的控诉当作自己的台词底气十足地说出来,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女人千刀万剐!他一再放低底限,到头来还是让这该死的人贩子占了上风!
徐冉观察到父亲愈发难看的脸色,不明就里的她决定趁机表现一下,以便拉近和父亲的距离。她大胆地站出来,对孟桂珍出言不逊道:“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这屋子里的人会争先恐后地跑去作证吗?不信你就报警,到时看看是什么后果。我爸爸已经和那个女人离婚了,你们和她的恩怨我爸爸是没有义务管的!”
洛雅没等徐冉说完就没好气地冲她吼道:“你一边呆着去!轮不到你这样跟我妈说话!”
彭祖民没说话,洛雅对孟桂珍的维护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个时候,他全然忘了徐冉是哪里冒出来的姑娘,忘了她至少是他名义上千辛万苦寻回的沧海遗珠。
“小冉,这事你别管。”戴晋把徐冉往回拉了拉,提高声音对洛雅说,“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包子铺的损失我来负责。”
洛雅立刻明确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没道理接受你的帮助,也没有能力偿还这么大的人情。”
戴晋还要说什么,被彭琛的声音打断:“整件事情因我而起,应该由我来负责赔偿。”他说着走到洛雅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歉:“洛雅,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四年前在网上聊天欺骗了你,今天下午在机场被你识破身份又欺骗了你。我妈刚才说的,基本属实。”
陈天丽刚才说的话,洛雅压根没信。所以她此时努力地和彭琛对视,她渴望从他深邃的眼睛里看到说谎的痕迹,看到身不由己。可看到又能怎么样呢?她从他眼中看到了真挚与深情,却并不妨碍她从他口中听到让她痛彻心扉的话语:“认识你是我处心积虑,不怀好意。和我妈打赌是真的,只不过当时是她接受不了杨湛去世想报复你,结果被我拦下。我跟她打赌,如果你大学毕业前恋爱,她就继续报复你;反之她就放过你。”
洛雅恍然大悟:“所以,我和戴晋在一起是在大学毕业前,你担心她对我不利,所以才回来对不对?”
彭琛点点头:“是的。我并没有跟她说过我和你来往的事,是她昨天黑了我的电脑,看到了我和你的聊天记录,所以才知道那些细节。向你解释这些,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妈故意给我塑造的卑鄙不堪感到痛苦,但我仍不否认我是自私的。淡出你的生活是我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认识这么长时间,我心里有负罪感,也厌倦了欺骗。我很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其实更像哥哥喜欢妹妹,而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洛雅咬着嘴唇问:“这些话,你一定要在这里说吗?”
“只是想当着长辈和朋友的面给你一个交代。赔偿的事请你和阿姨不要拒绝,真的很对不起。”彭琛说完,向洛雅和孟桂珍深深鞠了一躬。
孟桂珍没再说什么,洛雅点点头,说:“在这里说清楚也好。其实咱们早就断了,不然我后来也不会和戴晋在一起。具体损失多少我回头告诉你,你直接打钱就可以。”
彭琛说:“没问题。我回到英国可能会换号码,有事让我爸传达吧。”
“好。”洛雅拼命含住眼泪,微笑答道。
彭祖民一言不发地看着彭琛和洛雅两人这一幕幕违心的表演,既无奈,又心疼。除了报应,他想不出别的词。可看到眼前的孟桂珍他又想,如果真有报应,为什么只在他和孩子们身上应验?他从来没觉得上天这样不公平,亦或许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最终,他看不下去了,从沙发上起身拍拍彭琛,示意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