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弟弟,他俩更没有时间关注我了,只是给我很多零花钱,让我自己安排那个漫长的暑假。
我拿着钱,请几个同学来了一趟毕业旅行,回来后又去同学家住了一段时间,开学前回家拿了行李直接奔大学去了。
去年,我刚上大四,有天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我周末回家一趟。
我风急火燎赶回家,才知道所谓的急事,就是让我和他们一个合作伙伴的女儿相亲。
这事儿他们非但丝毫没有提前和我说,还采用这种欺骗的方式把我叫回来,对我一点也不尊重,让我非常反感。
但出于这二十来年的教养,在两家见面的饭局上,我还是表现出得大方平和,避免给这个家庭丢面子。
可回家后,我爸妈见我在饭店的表现,以为我对这次相亲很满意,便开始要和我商量后续订婚的事宜。
他们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让我觉得非常搞笑。
我作为当事人,他们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这么按着自己的意思,想把整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仿佛我不是他们的儿子,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他们用来跟合作者联姻的工具。
于是我当场明确表示反对,于是随之引发了一场我出生以来和他们之间的最大的争执。
他们觉得对方家庭的生意非常成功,如果我娶了这个女孩,将来在生意场上的地位会达到一个新级别,在全市乃至全省商业影响力都能名列前茅,这完全是为我好。
我表达了很多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希望他们不要过多干涉我的人生。
可他们仿佛已近走火入魔,完全听不进去,并认为我在置气,让我先冷静下来好好权衡一番再发言,当天的沟通不了了之。
第二天,我尝试再次和他们交谈,得到的依然只是他们早已做好的决定,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是呀,他们本就是两块顽固的石头,否则当年不会宁愿和家里断绝关系,也坚持要在一起。
这样的两个人,我却希望能以一个家庭成员的身份和他们有商有量,怎么可能会有进展呢?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发扬他俩的顽固基因,在反抗的道路上一意孤行,致敬他们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了。
然后,我以回来得匆忙没请假,必须赶回学校上周一的课为由,独自离开了家。
就在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决定了,如果他们不改变让我联姻的要求,我便不再回来,也不再和他们联系。
到寒假的时候,我找了份实习工作没回去,也没和他们说,他们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和他们对抗。
然后他们打电话给我,威胁我说如果不愿意接受这次相亲,以后家产就全留给我那才四岁的弟弟,分毫都不会落到我的手里。
对于这种威胁,我只能说幼稚。
从小到大,我从未对家里的财富有过什么想法,也没想过毕业后将来回去做个继承人,搞这一套根本威胁不到我。
如果他们真想拿捏住我,断掉我当时的经济来源,可能还有效果一点。
但我知道他们不会,毕竟在他们心里还是爱我的,或者说是亏欠,虽然想逼我就范,但也不忍心看我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我性格和他俩很像,宁可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也不会轻易任他们摆布。
另外,他们作为父母的身份,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赢得我的尊重,也很难让我成为听他们话的孩子。
一番交锋之后,他们拿我实在没辙,这件事就慢慢沉寂下去,他们再和我打电话也只是关心我的学业和身体,仿佛相亲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让我很开心,可以把更多的精力和情绪投入到完成毕业论文中去。
但等忙完毕业论文,只等毕业典礼后离校时,我妈又给我打来电话,说对方父母已经问了好几次,就等我们家给个肯定的答复。
我说答复早已经给了,只不过是否定的,我对那次相亲很反感,对他们合作者的女儿也没感觉,不可能进入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他们反驳说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并非想遇就能遇到,有很大运气成分在里面,先婚后爱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挺有意思的,他们自己为爱疯狂,却告诉我爱情不重要,叫我怎么相信他们。
在觉得说服我无望后,他们终于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断我经济。
知道他们早晚要用出这招,所以我早有防备,提前转移了一部分钱到我自己的银行卡,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另外,我当时已经确定了一份工作,在魔城,虽然薪酬不算高,但解决个人温饱没有压力。
于是我没和他们打招呼,自己坐车到了魔城工作。
之后近一年左右,关于我的就业和感情,他们和我发生过多次争执,次次都以不了了之告终。
仿佛这成了一种死循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对抗一次,直到最后有一方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缴械认输为止。
我作为防御方,自然是不能认输的,而且每次必须死死守住我的权利领地,否则一旦被他们撕开一道口子,后果不堪设想,往后我更多的权利必将遭到他们全面的践踏。
你开车撞我的那天晚上,我和他们进行完新一轮的对抗,心情不太好,便出门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准备骑一会儿散散心。
骑了快一个小时,准备返回的时候,突然就被你撞飞了,然后就有了接下来我俩之间的故事,也是为什么我受伤后一直不肯联系家里。
至此,关于我家的故事,大致就讲完了。”
古向明慢慢从过往思绪中抽离出来,感觉口干舌燥,伸手去端桌上的水时,才注意到天色已黑。
苏青羽半躺着,精神状态已经好很多,眼睛炯炯有神,已经彻底沉浸到古向明家的故事里去了。
“没想到你家竟有这么一段往事。”苏青羽说,“非同寻常,抓马之极。”
“更多的是狗血,比电视电影还要荒诞。”古向明回应。
“关于你父母的故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我不是有个姑姑嘛。虽然我父母不和他们的父母来往了,但和我姑姑关系还挺好。我的少年时代父母做生意忙,假期总是在姑姑家,在我的追问下,她陆陆续续讲给我听的。”
“你一个小孩,怎么会追问这些八卦的东西?”苏青羽不解。
“不是追问八卦,而是想知道我父母为什么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闹翻了。那时候小伙伴都会讲到他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只有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们,所以我问姑姑他们去哪儿了,怎么不来看看我。姑姑是个坦诚的人,没有因为我是小孩,就随意编造些内容哄骗我,而是一五一十讲给我听。”
“在你姑姑家也没见过爷爷奶奶吗?他们对你爸妈有意见,你是无辜的,他们不会想看看你吗?”苏青羽此时充满疑问。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们就是没来过。也许他们并不认为我是无辜的吧。反而可能觉得我是个孽种,正因为有了我,我爸妈才和各自的家庭闹掰,彻底回不了头。”
“嗯,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我想你也可能没有答案,就不在这里刁难你了。你看起来阳光开朗的样子,成长环境竟然如此特别,真是不容易。听完你的故事,不禁对你又多了一分肯定。”
“还是先别肯定了,说不定相处久了,我身上的各种缺点暴露出来,你又要变失望了。此时的肯定越大,到时的失望越大。”古向明打断苏青羽的夸赞,他觉得自己的成长经历并不值得被夸。
苏青羽察觉到了古向明的情绪变化,讲故事时,他带着第三方视角,情绪比较平静;而此时,他将自己置于家庭之中,情绪低落很多。
她知道不应该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便挑起吃饭的话题:
“不知不觉你讲了一下午,天都这么黑了。我都饿了,你饿吗?我们晚餐吃点什么?”
“哦,光讲故事去了,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你肠胃还没好,来点清淡的吧。”
“行,我们下去吃吧。我身体自在多了,想顺便下去走走。”
“那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