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昨天刚进来的新租户是男的
医生、捐卵机构的采访都已到手,要想新闻更有说服力,最好是要有捐卵过的女孩子的现身说法。
时茉忍着晕车的恶心感,在网上搜寻着目标人物。
她给纪亚飞介绍的那个女生打过两三个电话,毫无例外,全都拒绝了。发了短信过去,也都石沉大海。
时间不等人,只是抱着这一棵树,肯定来不及做新闻。
在一个左转弯后,时茉关上笔记本电脑,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大记者打我电话,是不是想我了?”一个轻浮风流的男嗓从听筒里传出来,李楠楠都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时茉似乎早已免疫,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对方惋惜地长叹一声,“我还以为大记者想我了呢。”
时茉步入主题,“你那边能不能帮我联系到有做过爱心捐卵的女孩子?”
“捐卵?”男人邪淫地笑了两声,“捐过精的可不可以?”
“徐迟,别闹。”
徐迟似乎很听时茉的话,语气捎带埋怨,“就知道你打我电话没好事。我让手下留意着,有了打你电话。”
徐迟是开城县人,初中就辍了学,背着一个麻袋就来到清海市想讨口饭吃,没想到进了乞丐群,逃不出去,每天过得生不如死。
直到时茉乔装打扮,摸底进入乞丐群,又曝光了这个群落,最终配合警方一举端了这个黑窝。
徐迟被解救出来后就一直视时茉为救命恩人。也因为他在乞丐群里呆了几年的时间,这个城市里各个犄角旮旯他都能摸得到一二。
一开始是有一条新闻死活找不到关键人物,时茉死马当活马医,给徐迟打了一通求助的电话。
救命恩人开口相求,徐迟立即鞍前马后给办得妥妥当当的。就这样,他成为时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来源渠道。
当然,时茉也没白叫他帮忙,每给一条信息她都照价付费给徐迟。
比起钱,徐迟更想要人。可惜,他知道时茉是他这辈子都触碰不到的白月光。每次都油腔滑调地调侃时茉时,他也不知道希不希望时茉把他的话当真。
挂了徐迟的电话,时茉疲惫地靠在车窗边缘闭目养神。
新闻采访到一半陷入困境,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刚开始做这一行时,时茉还会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时间久了,她也明白,如果每条新闻都这么做,她就算没有英年早逝,也会英年秃顶。
时茉没有回电视台,让梁凯在靠近锦绣花园的岔路口就把她放了下来。
“拜拜。”李楠楠坐在车里向她挥手。
时茉弯了弯唇角,“拜拜,明天见。梁哥,车开慢点,辛苦了。”
梁凯对她招了招手,当做回应,尔后启动采访车,车顺道滑入车流中。
天气炎热,时茉没什么胃口,转弯进入小毛水果店,买了一半麒麟瓜,准备拿它当晚餐。
拎着西瓜,时茉浑身乏力地靠在电梯的轿厢里,双眼麻木地看着红色数字跳动。
电梯抵达楼层,电梯门收起,即将要合拢时,时茉才两三步跨出轿厢。
过道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出现一一亮起,借着橘黄的灯光,时茉拿出钥匙开启房门。
“我回来了。”
和谢瑶同住的日子里,每次回来她都会喊这么一句,实质上是想和谢瑶打声招呼,而谢瑶听到也会回应她一句,“回来啦。”
一间七八十平米大的合租屋因为这两句话而有了温度。
前两天她还记得谢瑶已经搬离的事实,今晚她过于疲倦,在脱鞋的同时又习惯性的喊出了这句话。
但今天,不会再有人应她。
时茉怔忡片刻,又强打起精神,到厨房拿了一把不锈钢勺子,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
天色昏黄。
时茉行至阳台上,眺望着暮霭沉沉中的城市一角。
这个季节的麒麟瓜又沙又甜,汁香味浓,两三口便能抚慰被暑气折腾的身体。
但今天,她快吃完一半的西瓜,愣是没咂摸出什么味道来。
剩下的吃不下,时茉想放回冰箱,只是当她刚刚转过半个身体,便像被雷劈一样怔在了原地上。
阳台的右侧,挂着一件黑色T恤,宽松的工装裤,和一条深色的……内裤。
只要她的判断力没有出现重大失误,她完全可以断定昨天刚进来的新租户是一个——男的!
就算有女生穿T恤,穿工装裤,但绝不会有女生连内裤都要穿男式的。
时茉觉得事情有点大条,她跑回房间找手机。
电话被接起来,时茉立即说道,“阿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事,说吧,找我什么事?”房东阿姨操着一口浓浓的清海普通话。
“阿姨,昨天刚搬进来的那个租户我还没见到过,是男生还是女生啊。”时茉问时其实还在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毕竟谢瑶临走前叮嘱过房东,尽量给她找女生合租。
时茉没有明确说明,但“尽量”这个词,她以为房东应该能理解她一个单身女性的需求和顾虑。
房东呵呵直笑,“还没见过啊,男生,长得好好看的一个男娃。”
时茉顿时想哭,“阿姨,咱们不是说好租给女生的吗?您看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和一个陌生男生合租是真的不太方便啊。”
“我也这么说的,但小宋说了他只租三个月,还不一定需要这么长时间,有可能不到一个月就走了。放心吧,阿姨也是有谱的人,我看那个小宋瞧着挺好。”
她一直知道房东阿姨是个直爽、豁达的人,但没想到能豁得这么开。
瞧着挺好?
这判断,确定不会太草率?
“阿姨,他也就租三个月,三个月后您还得找新的租户,不是挺麻烦的吗?再说,您也规定过,租房至少得一年起的。”
房东阿姨继续着爽朗的笑声,“是这么规定的,但我愿意为小宋破例了。那孩子,长得真是俊呐,呵呵……没事的,时茉,人家小宋会乖乖的,不会打扰你昂。”
在房东阿姨花枝乱颤的笑声中,时茉知道自己没戏了。哪怕是五六十岁的阿姨,也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
三个月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事事不顺,最后还要给她这么大一个暴击,时茉连哭都流不出眼泪。
挂断电话,时茉抱着西瓜,茫然地望着远处那一层浓浓淡淡的铅云。
有些事不由得她不想。
宋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宋勉了。
其实想想,这也很正常。
当年他家里发生那样的变故,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活着,就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还在奢想什么呢?
十年了,他都28岁了,有女人,有孩子,或者有了孩子又不想要,游戏在这个对他来说极其不公平的世间,这些她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所以,她该清醒一点。不该妄想的不要妄想,不该奢望的不能奢望。不然受伤了,都是自作自受。
时茉挖了一块大西瓜往嘴里塞。西瓜肉太大,鲜红的汁水沿着嘴角淌了下来。时茉只能低下头,让汁水一滴一滴溅入瓜壳中。
心像是被人扎紧了一样疼。
有好多年,她都没有这样狼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