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他爱你爱得很深,你知道吗
李楠楠没醉昏头,还知道今晚要干什么,她抹了一下脸,清醒清醒,“不好意思啊,你可以接着说你的事了。”
那天晚上,她跟宋勉表白失败之后,这几天她一直都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压抑得比死了还难受。
她很想找个人帮她拖上来,救她一救。
但现在李楠楠问她了,话到嘴边,时茉突然就觉得没有讲出口的必要。
“没什么事,就是今晚看到宋勉给胡木子买项链,我酸了。呵呵……”
时茉傻傻地咧嘴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得李楠楠的眼眶都红了,“切,我还以为啥大事呢,就这?”
时茉点了点头。
“明天,姐们带你上银泰城,什么蒂芙尼、卡地亚、宝格丽,还有周大福、周生生、周大生,统统安排上!”
“好啊。”
李楠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明天姐们给你买单,给你刷卡。”
时茉怀疑,“你有这么多钱?”
李楠楠打了个嗝,接着说道,“咱们一起刷爆富二代的卡!”
时茉:“。”
就……也可以吧。
“楠楠,你对我真好。”时茉晕晕沉沉地拿出手机,打开摄像,“这样,楠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楠楠以为时茉不信她说的话,更加斗志昂扬地重复保证了一遍,“我跟你说,明天只要是你看上的,统统给它拿下,多余的话都没有。”
时茉关了摄像,再慎重保存起来,“好。”
“然后你再戴着蒂芙尼、卡地亚、宝格丽,还有周大福、周生生、周大生,往那个狐狸精面前一站,嫉妒不死她。”
狐狸精是李楠楠给胡木子取的外号。
想想那个画面,时茉也觉得挺圆满,“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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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直喝到夜里一点才准备打道回府。
从跷跷板上下来,时茉站都站不稳,差点摔倒。李楠楠是直接从跷跷板上摔下来的。幸好地面是沙滩,摔倒后她就坐在沙面上傻笑。
富二代终于现身,走过来将她提溜了起来。
李楠楠晃晃悠悠地勉强立着,转头看到身后的男人,咧开嘴笑道,“你怎么来了?”
富二代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时茉,“不好意思,我先带她走,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时茉摇摇头,她的意思是不用人送,她自己能回去。
李楠楠最后是被富二代打横抱走的,远远地,时茉还能听到男人的说话声,“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明天起来别跟我说头痛。”
时茉刚要走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最令她不能理解的是,大晚上的居然还戴着墨镜。
墨镜男手掌毕恭毕敬地往前一摊,“请时记者跟我来,车停在那个方向。”
时茉顿时知道这人应该就是富二代安排送她回去的司机。
回到锦绣花园,将近凌晨两点钟。
和李楠楠喝酒聊天的喧闹结束,迎接她的是可怕的沉寂,还有墨一般的夜色。
时茉扶着墙,一路踉跄到次卧。
房门居然没关,但房间里也是空空如也。
宋勉没在。
时茉艰难地走到床边,扑在了床面上,刚躺下便发现了异样。
她的心一紧,立即坐了起来,手在墙上摸了几下才把灯摁亮。
视线还没来得及适应强光,她便眯着眼扫视一番房间。
最后落眼在床上,时茉浑身都冷得直哆嗦,就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打捞上来一样。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倚在墙角的那把吉他没了。
叠在床上的枕头和被子也没了。
时茉站了起来,迈动着机械的两条腿往衣橱走去。一口气同时打开衣橱的两扇门,衣橱里哪里还能看得到属于他的衣物?
时茉回头,茫然地又看了一遍这间一无所有的房间,她终于明白,宋勉走了。
他又一次走了。
像十年前那样,连声再见都没有,就走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清醒过来。
除了失望的感觉以外,还有羞辱感。
时茉低头看地上的影子,一团只有轮廓的阴影。
她以为那天晚上被宋勉拒绝已经是最悲惨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悲惨的在这里等着她。
她就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不能跟她说一声再走呢?
跟她说一声,她不会拦着他的,她还会祝福他一切安好,一切顺遂。说不定,还会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想念他。
究竟,她算什么呢?
时茉笑了笑,再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走出了次卧。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茉关上门,又给手机关了机,随后她一头栽进被子里,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太长,时茉醒来的时候记忆还停留在高中的午后,她想起下午还要考试,而她好像睡过头了。
但随着意识流转,她才发现哪里是高中,哪里还需要考试,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时茉笑了笑坐起来,一个强烈的锥心的刺痛感瞬时便在她的身体里涌动。
她想起来了。
宋勉走了。
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就这么打了个她措手不及。
时茉逼迫着自己不再去想,她拿起被她丢在床底下的手机,开了机,紧接着她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手机里有近二十通的未接来电,微信上提示的信息条数更是高达五十多条。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睡到下午两点。
时茉连忙从床上起来,冲进卫生间,快速洗了个战斗澡,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囫囵吞枣地套了一件运动衫和牛仔裤就往外赶去。
在等电梯时,她先回复了李楠楠的来电。
“哎哟喂,我茉姐欸,”一接起来,李楠楠先长叹一声,“您总算肯回电话了,我差点都要报警了知道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忘记定闹钟了。”时茉用肩头夹着手机,弯身穿鞋子,匆匆忙忙地进了电梯轿厢,“你们现在在失恋博物馆吗?我现在就过去。”
李楠楠哎了一声,“不用来了,姑奶奶,珊姐特意给你放了一天假。”
“珊姐给我放一天假?”时茉摁完数字键,诧异道。
李楠楠想起昨晚一样喝高了,但人的命运就是这样迥然不同。她一大早就被拉出来当社畜,而时茉就可以翘一天的班。
“嗯,听说是台长亲自给珊姐下达的命令。”
时茉一愣,说道,“你跟珊姐说一下,我马上就到拍摄地。”
说完,时茉便挂断通话。
叫了一辆车,时茉火速赶往失恋博物馆,看到江珊正蹲在导播台前,因为阳光的照射,她在头上披了一件格子衫。
“珊姐。”
江珊的目光刚刚往她这边投来,时茉立即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珊姐,没有下次了。要是再有下次,你就打死我。”
江珊的表情微微凝住。
时茉以为江珊是不接受她的道歉,小声地递了投名状,“珊姐,这边我来盯着,你先到旁边休息,晚上我请你吃火锅。”
江珊收敛神思,笑道,“特意给你放的假,你怎么跑来了?”
都是做电视台节目的,这点眼力见,江珊还是有的。
明明有洛宁川这棵大树可以倚靠,时茉却执意不要。
就冲她这份无畏的勇气,江珊就能敬她是条好汉。
“我没请假,”时茉语气别扭道,“明天我去财务部那边讲一声。”
这轴劲,江珊叹了一口气,“你像谁不好,偏偏要像张琦?”
时茉嘿嘿一笑,“像琦姐不好?”
江珊白了她一眼,“好好看着吧,我去喝口水,盯了几个小时,都快要累嗝屁了。”
时茉拉了一张小矮凳,坐在导播台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梁凯。
拍摄机器在轨道上缓缓向前,又慢慢被往后推。
镜头里,是一个个无法言说的伤痛和记忆。
七点,组里收工。
时茉按着酸痛的肩头,忍着宿醉的痛苦,拿出手机查看。
通话记录一点一点往下移,李楠楠打的次数最多,还有梁凯和江珊的。洛宁川也给她打过两次电话。
最底下一个陌生的来电,攫住了时茉的注意力。
这通来电是在中午十一点十三分打来的,响铃37秒。
凭着直觉,时茉只犹豫了片刻的工夫,便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回拨了这通来电。
她的直觉是,这通来电很有可能与宋勉有关。
听筒里,机械的响声一声一声地嘟着,那团乱麻一样的谜始终不能被揭开。
就在她心烦意乱之际,突然,电话那头传来男声,“喂,我是萧朗。”
萧朗……
果然和宋勉有关。
时茉的心瞬间被提到最高点,“您好,我是时茉,请问今天中午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相较于她的战战兢兢,萧朗的语气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就是有些东西是小勉留在这里的,需要交给你,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方便来一趟?”
听完萧朗的话,时茉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他留在酒馆的东西?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宋勉是不是连酒馆都不呆了?
时茉问得很急切,“宋勉是不是去哪儿了?”
萧朗嗯一声算是回应。
“那他还回来吗?”
萧朗不急不慢道,“那就不知道咯,也许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
时茉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萧朗等了半晌,见没人回应他,自顾自地说道,“他的东西你有空来酒馆拿,要是不要我就给他扔了,省得眼不见心不烦。”
“别。”时茉困难地呼吸着,低声说道,“我快要下班了,一会儿就去酒馆。”
“好啊。”萧朗笑声轻浮,“我等你来。”
梁凯是无意间瞥见时茉一个人呆立了良久,不放心走过来问她,“时茉?”
时茉立即往另一侧转过去脸,不动声色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嗯,有事?”
这个时候他应该识趣一点离开才对,但他们是什么关系?时茉进入电视台起两人就开始合作,几年积攒下来的情分不是作假的。
梁凯急了,他抓住时茉的手臂,“怎么了?遇到事儿了?”
几秒钟的时间,时茉早已收拾好情绪,“嗯,有点事,梁哥,我要先走了。”
梁凯连问是什么事都没问,直接说道,“去哪儿,走,我送你过去。”
李楠楠恰巧路过,眼尖地瞧见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立马凑过来,“你们两个在背着我商量什么阴谋呢?”
梁凯:“……”
这两人,一个心思深不见底,一个则是没心没肺,什么事都藏不住。
李楠楠的目光在时茉和梁凯的脸上搜查一番,正色道,“这么严肃?啥事儿啊,别吓我。”
时茉难得对两人透露口风,“宋勉走了。”
“走?”李楠楠和梁凯交换了一下眼神,“去哪儿?”
时茉:“不知道。”
李楠楠蹙紧眉头,“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时茉低下头,“他走的时候都没跟我说一声。”
“阿西巴!”李楠楠韩剧看多了,韩式、中式的骂人话都来一句,“这个禽兽,忒不是人了。”
梁凯盯了李楠楠一眼,“你少说两句。也许是有什么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联系他了吗?”
联系?
她还需要联系,问他去哪儿?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走?
有些问题不需要刨根究底,没有答案,便就是答案。
“我现在要去一趟一米阳光酒馆,那边的老板说宋勉留了东西在酒馆里,让我过去拿。”
李楠楠嘀咕,“人都走了,还拿什么?他无情,你也无义呗。这世上好男人又不是只有他宋勉一个。”
梁凯岔开话题,“你等我一会儿,我这边收拾好让小张开采访车回台里,我陪你去酒馆拿东西。”
“不用了,梁哥。”时茉牵强地笑了笑,“我一个人可以。”
走出失恋博物馆时,天色沉了下来,风雨欲来的征兆。路面上不停地有树叶飘落下来,给这秋天加重了悲凉的色彩。
树叶在春天生长,也就热闹了一个夏天吧,秋天一到,就要离去了。
什么都留不住。
她也没能留住宋勉。
时茉仰头看天,趁着雨还没下来前,搭了一部出租车,去往一米阳光酒馆。
六七点钟的一米阳光就像一锅还没沸腾的热水,但开始有了醉生梦死的前兆。
时茉刚踏入大门便要侍应生带她去见萧朗。
在茶室里,萧朗正端坐在茶桌后摆弄茶杯,杜妄则在一旁弹着吉他。
刚推门进入,乍然看到杜妄的时候,时茉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为她曾经很多次见过宋勉这样抱着吉他,调试吉他弦。
“来得还挺快。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别傻站着了。”萧朗招呼道。
时茉抬步走过去,在萧朗的正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宋勉……他去哪里了,你们也不知道吗?”
“哎,还能去哪里,不就那些深山……”
杜妄的话还没说完,桌下的脚被人狠狠踩了一下,疼得他差点没叫娘。
时茉觉察出萧朗的猫腻,也不问,又转了个话题问,“宋勉留的东西在哪里,麻烦萧老板给我看看。”
萧朗还没开口,杜妄又直愣愣地问道,“宋哥留东西了?他留什么东西?”
萧朗不回答他,确切地说是不想鸟他,只管着慢条斯理地泡茶。
“宋哥为什么要留东西,他又不是不……啊——”
这次萧朗用了十足的脚力踩住杜妄的脚背,疼得杜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时茉冷眼看着两人,对萧朗的把戏继续保持沉默。
叫她来,不会不告诉她。
果然,没多久,萧朗就从脚边拿出一份牛皮档案袋,往前一丢,扔在时茉的面前,“这些就是宋勉留给你的东西,自己看吧。”
杜妄见宋勉还真留了东西,身体往她这边歪,“宋哥什么适合留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有个屁用!”
面对萧朗的简单粗暴,杜妄也挺苟同,“那倒也是,我自然不能跟时记者比。”
在两人唱双簧的空档里,时茉把档案袋里的文件大致地看了一遍,“宋勉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他留给你的。”
时茉不解地又一次看着一份份的文件,有不动产权证书,有转让书,还有经过公证的律所起草的文书。
林林总总,各种名目。
但总结起来就是钱,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钱。
都是宋勉留给她的。
时茉没去看具体的房产证,还有公证书,问萧朗,“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没看明白吗?”萧朗不答反问道。
时茉压抑着情绪,“我不明白,我从来没跟他要过这些。”
杜妄也看到了时茉手里的东西,咋舌,“我滴乖乖,栢悦公馆耶,均价超过十万了吧。不愧是我宋哥,yyds,一出手就是这么阔绰。”
对于杜妄含糊的价码,萧朗不屑地纠正道,“一平米十二万八千多买的,一百四十七平米的大平层,你自己算算看。”
杜妄连忙拿出手机,在计算器上摁,摁完数数位,“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妈呀,一千八百多万呢。”
萧朗给了他一个“你以为”的眼神。
杜妄震惊完感到十分不解,“宋哥居然是一个隐形富豪,我怎么都不知道?”
“怕你来借钱呗。”萧朗补刀道。
这边萧朗和杜妄一唱一和,那边时茉依然回不过神,“宋勉呢?你给宋勉打个电话,就说我要找他。”
她把文件拢到一块儿,重新塞回档案袋里,就这么放在桌面上。
萧朗嘴边的笑意味深长,“找到他后呢?时小姐打算怎么处理这些?”
萧朗用手指压了压档案袋。
时茉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档案袋上,唇角一勾,“这些还不在我眼里。”
“时小姐好大的口气。”萧朗收回手,往后靠在椅背上,“除了一套栢悦公馆的房子,还有多少现金,你看清楚了吗?”
“不用看,虽然我没什么钱,但是我还真不稀罕这些。”时茉将档案袋推到萧朗那边,“麻烦萧老板帮我还给宋勉。”
萧朗任由她把档案袋还回来,目光有点沉,“你知道这些是宋勉全部的家当吗?他把这些都给了你,他自己就只剩下人了。”
时茉沉吟片刻,说道,“萧老板,大家都是成年人,爽快一点,今天你把我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小勉……他爱你爱得很深,你知道吗?”
“咕噜咕噜……”
透明烧水壶里,烧开的热水在翻滚着。
萧朗静静地看着时茉,而后者如同一座雕像呆立着,连眼睛都停止了细微的运动,让人不禁怀疑她的呼吸是不是也被掐掉了。
“怎么,你不相信?”萧朗勾起唇角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他爱她?
时茉的眼睑终于颤抖了两下。
刚才的感觉就像是她的灵魂暂时出走,现在又回到她的身体里。
特别的不真实。
她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
她这辈子渴望过很多东西,唯独一样东西是她连奢望都不曾奢望过的,那就是宋勉的爱。
就算那天晚上她跟他表白,也没想过他会答应她。
“萧哥说的是真的。”杜妄在一旁看不下去,时茉这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得他过意不去,不禁开腔说道,“宋哥真的很喜欢你,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而已。但我们和宋哥在一起这么久,他不用说,我们也都知道。”
时茉动了动唇,良久才发出声来,竟是带上了哭腔,“宋勉到底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连跟我说都不说一声?”
在萧朗和杜妄面前,她再也装不了成年人的体面,也兜不住因为宋勉离开而濒临崩溃的情绪,时茉两手捂住了脸。
指间,有温热的液体汩汩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