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那我为什么会徒增烦恼,你不知道吗?
杜妄看到安静睡觉的宋勉,难以置信地笑了,“以前萧哥说宋哥是他见过酒品最好的一个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喝醉的宋哥怎么这么懂事?”
胡木子讥诮地牵了牵唇角,当做回应。杜妄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他也不傻,耍起了小心机,“那啥,时记者,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宋哥就拜托你照顾了。”
还没等时茉出声,胡木子抢先说道,“要回你先回吧,我要留下来照顾小勉。”
杜妄从萧老板那里学会的最精的功夫就是怎么给人添堵,“你就算了吧,时记者会照顾宋哥的,对吧,时记者。”
时茉不想掺和两人的争吵,搞得好像她在和胡木子争宠一样,太没意思,她松开手,“随便。”
时茉的态度无异于让胡木子占了上风,杜妄有点气馁,但他作为一米阳光酒馆里最可爱的崽,怎么可以认输?!
“不行!时记者,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不在宋哥身边?你们今天为爱吵了一架,你看把宋哥给伤心的,坦白讲,我认识宋哥这么多年,就今天,我才看到宋哥喝醉。他喝下的是酒吗?不,他明明喝的是伤心的泪水。”
杜妄这机灵抖得能恶心得让人都想把隔夜饭吐出来,时茉掩唇笑了。
“白痴。”胡木子瞪了一眼,低声骂道。
眼看自己的方法奏效,杜妄自己给自己加了一把劲,“现在我们酒馆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时记者是宋哥最疼爱的人,只有你才有资格照顾宋哥,因为你才是宋哥最想见到的人。”
时茉偏开头,表示这话都是他一个人说的,恕她无法苟同。还最疼爱的人呢,下午跟她吵架的时候,怎么都没见他的疼爱?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说我说的对吧,胡姐姐,你看,刚才宋哥都不认得你,只找时记者,可见时记者在宋哥心中的霸主地位!”
胡木子再也听不下去,对着杜妄低吼一声,“闭嘴!”又昂起下巴,走出宋勉的房间。
见胡木子终于走了,杜妄朝时茉抛了个得意的媚眼,“行,那就有劳时记者照顾宋哥了,我们先走了。”
时茉动身,被杜妄拦住,“别送了,路我们都认得,你就全心全意照顾好宋哥就行。”
杜妄的好意,时茉明白,说道,“你也喝酒了,回去小心一点。还有,谢谢你送他回来。”
“谢啥,你是宋哥的人,也就是我们一米阳光的人,小意思。”
虽然不能把杜妄的话放在心上,但这话时茉爱听,听着心里也舒坦。
杜妄出来的时候,和胡木子前后差不了一分钟时间,他就不见胡木子的身影,估计她是先走了,被他气走的。
杜妄走后,时茉又回到宋勉的房间,她把房里的灯关了,留着一盏落地灯。
橘黄色的光,安安静静地照着房间里的一角。在阴影里,男人的睡颜一览无余。棱角分明的五官,倒是睡着了,少了那么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感,却多了一丝温柔多情的少年气。
杜妄拜托她照顾宋勉,但其实宋勉根本不需要谁来照顾,他一觉睡到一天亮,连姿势都不带换的。
时茉坐在他床边一个小时后撑不住了,也因为心里郁结的心事因为宋勉酒后的那几个磨人的问题烟消云散,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刚挨上枕头便梦了周公去。
早上,宋勉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让他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撑着床面起来的时候,宿醉后的头晕脑涨让他忍不住嘶地叫出声。
坐在床上他努力回想昨晚的事,除了零零碎碎地想起他和萧朗、杜妄边喝酒边聊天外,其它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想不起来,他也不勉强,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后挪动双脚放在地上,站了起来。
这时他强烈感觉到宿醉的威力。
强忍着不适感,宋勉摸到厨房里找水喝。
喉咙的干涩缓解后,他才注意到自己换了睡衣。抬起手臂闻了闻,还有一股沐浴乳的味道,说明他昨晚还洗了一次澡。
虽然他喝酒会断片,而且断得是一干二净,但宋勉知道自己的酒品还行,喝醉后行动能一切照旧。
他想,昨晚应该是萧朗或者杜妄送他回来,他自己洗漱完后上床睡觉。
关于他敲了时茉的门,还纠缠着人不放,硬是追着人问了乱七八糟的问题,这些都是后来杜妄告诉他的。
杜妄说得眉飞色舞,毕竟几年了才见到宋勉喝醉一次,必须成为难忘而又珍贵的回忆。
“我问时茉什么了?”在家里躺了大半天,下午,宋勉出现在酒馆里,杜妄便把昨晚他断片的那部分给他补上。
“你问时记者为什么要跟她吵架。”
宋勉:“……”
顿感头疼更甚,宋勉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吗?”
“有。”杜妄喝口萧老板亲自泡的西湖龙井,润润嗓,接着说道,“你问时记者为什么不等你,要先走。”
宋勉:“。”
他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安安稳稳地埋进去。
宋勉揉着两际跳动不停的太阳穴,沉重地质问杜妄,“你为什么不拦住我?”
对此,杜妄不以为然,“我以为你和时记者感情出现裂缝,需要敞开心扉,坦诚地交流一番,这样才能修修补补一下那道裂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不过,宋哥,这也没啥,偶尔小吵一次,那也是爱情的润滑剂,会让你们的感情稳步上升的。”杜妄的两手往上一托,仿佛托住的是两人的感情。
宋勉的脸黑成一片锅底灰了,萧老板在一旁听得快要笑倒在地上,“杜妄,你真是活宝儿,我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机灵呢。”
杜妄有些飘,但他虚伪低调,“害,这又没什么,萧哥过奖了。”
一句一句都是在往宋勉伤口上撒盐,他敞开了伤口,硬撑着问,“那时茉都是怎么回答的?”
他问得若无其事,实则小心翼翼,萧朗瞥他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杜妄仍旧是一根筋,作为见证人和知情人,他认为最有发言权,“我们一个一个捋哈。首先呢,你问时记者为什么要吵架,时记者是怎么回答你的呢?”
宋勉的脸上浮现着丝丝缕缕的紧张,奈何杜妄不紧不慢抛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时记者好像是说她没想和你吵架,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要先走,她是怎么说的?”
杜妄悠哉悠哉,“其实这个问题,时记者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们不是吵架了吗?吵架了她自然就先走了啊。”
宋勉明显失望,“就这?”
“嗯呐。”杜妄一脸认真。
“别的她还说什么没?”宋勉的心好憔悴。
杜妄:“还能说什么啊,你醉得一塌糊涂,她还能跟你较真啊,就让你赶紧洗洗睡。”
“行,我知道了,昨晚麻烦你了。”宋勉不想再纠结昨晚的荒唐。
杜妄豪爽地摆摆手,“小事一桩,再说宋哥你不也经常在我喝醉时送我回家的吗?”
宋勉拿下吉他,磨练琴艺,杜妄猛地又问,“对了,宋哥,你昨晚说什么,你没变,你还是那个你,叫时记者不要怕你,是什么意思啊?”
宋勉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半天才问道,“我、真这么说了?”
“骗你作甚!”杜妄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信誓旦旦地问,“要不然你去问胡姐姐,她可以为我作证,时记者也行。”
宋勉眼神恍惚,“那时茉是怎么说的?”
“时记者也没说啥啊,就说她不怕你。”杜妄参不透其中的奥义,他只是昨晚现场的搬运工,“接着就让你去睡觉。”
宋勉的表情有点复杂,说是高兴算不上,说是失落,也不太明显。萧朗开始担忧他,倒了一杯茶给他,“说了就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喝点茶,准备准备一会儿上台。”
**
昨晚被宋勉一通闹,时茉的睡眠时间大大缩短,但白天,她的精神也没那么差。
除了后背有隐隐约约的伤痛外,她一切照旧。
进了东升台后,她便一头扎进机房里,写稿、编片子,各种忙活。
有些镜头需要到医院重新补拍,梁凯带着摄制组的人过去。时茉也要去,被梁凯制止了,“你背上还有伤,别跟着到处乱跑了。”
中午,洛宁川给她打电话,说是有新的冠名商要给他们的节目组冠名。因为是一档全新的节目,还是一档纪录片,播出去最后的收视率以及口碑都没有保障,最后由一家知名奶企拿下独家冠名权。
除了这家奶企外,另外洛宁川还利用自己的人脉拉到了五家合作伙伴。
时茉很佩服洛宁川的手段,短短几天就把事情全部摆平,也淡化她因得罪孙瑞峰而丢了冠名商的愧疚感。
下午,林小鱼拎着一桶猪肚筒骨汤来电视台看她。
“我妈听说你被人打了,心疼得就像自己闺女被打了一样,一大早就让我爸去菜市场买了一副上好猪肚和一根筒骨,熬了几个小时才熬出来这桶猪肚筒骨汤。”
时茉感动,“叔叔阿姨真是太客气了。”
“哎,我想喝一口我妈都不让,说我喝了也是浪费。”林小鱼的后腰靠在桌边,那哀怨的小表情怎一个爹不亲娘不爱了得。
时茉抱着保温桶,一口一口喝得香,还不忘给林小鱼落井下石,“那倒也是,对你来说确实没有用,还不如去那边饮水机上倒杯水喝。”
林小鱼咬牙,“喝完这桶汤,我们绝交吧。”
林母给她带的汤太多,时茉喝得胃都要冒顶了还有一半没喝完,“晚上我带回去下面条吃。”
她找了一只打包盒,将剩余的汤全部倒入,保温桶让林小鱼带回去,“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去看叔叔阿姨。”
“没时间你也别看了,省得我妈看你之后看我就更不顺眼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小鱼拎着保温桶要回去,“那我先回去了。”
林小鱼刚走没多久,时茉吃饱喝足后打算好好奋斗,加个班,但思绪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都一天了,她也不知道宋勉现在起来了没有。昨晚喝得那么醉,有没有感到难受。还有,昨晚敲她门的事还记不记得。
当一个又一个问题冒泡一样不停地浮现在她脑海里,时茉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其实打一个电话,这些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但她怎么都不敢主动打给他。这才是烦躁的罪魁祸首。
手机响了,时茉以为是林小鱼,没看来电就接了起来,腔调有气无力的,“喂,又怎么了?”
电话里空白了两三秒,时茉又喂了一声才听到有些干哑的嗓音说道,“是我。”
“宋勉?”这电话来得猝不及防,时茉摘下耳机,两天来积压的情绪一扫而光,只剩下紧张,“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下周是罗哥的生日,问你有没有时间去给他过生日。”
罗文杰过生日,就算她没时间,也要请假挤出时间来。“有,”她轻笑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就冲罗哥那一抽屉的警服,我也要有时间给他过生日。这是我的荣幸。”
宋勉也跟着笑了一下,“行,我知道了,到时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
正经的事说完,宋勉又哑了火,但他又舍不得就这么撂下电话。通话僵持着,宋勉不说话,时茉也等着他开腔,只有电流在中间当媒介。
时茉忍不住,嗔怪道,“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宋勉笑道。
“你要不说那我挂了啊。”
宋勉:“嗯,那你先挂吧。”
时茉啧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宋勉又是一声短促的笑,直白地说道,“我为昨天的事跟你道歉。”
当他诚心跟她道歉的时候,时茉又觉得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她也不知道昨天为什么非要跟他结那个气。
“我也不对,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所以我们俩算扯平了吧。”时茉说道。
正事说完,结也打开了,他们之间又只剩下了沉默。
时茉的心像被人扯着,极不舒服。
她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喜欢他,但这段时间她做过的事还不够明显吗?
他不可能不明白。要是不明白,那也是假装不明白。
无力的挫败感像张巨网罩住她,对着机器编了一整天的片子她都没感觉这么累的。
“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人没事了吧。”最后她还是耐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没事了。”隔了两秒钟,宋勉又补充道,“早上起来头很晕,一直睡到下午人才感觉好些。”
“嗯,那就好。”时茉说道,“罗哥生日我会去给他过,要是没事我就先挂了,这边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话音刚落下,宋勉立即问道,“你的背呢?”
“嗯?”时茉没听清。
“你的后背,还疼吗?”
有时候矫情,不过是仗着有人关心罢了。
今天陀螺一样转了一整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她连疼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宋勉郑重其事地问她疼不疼,后背似乎很听话地真的开始抽痛起来。
“疼啊,”时茉笑了笑,胸腔里顿时弥漫着酸酸胀胀的情绪,她不讲道理,“那能怎么办,只能这么疼着呗。”
“对不起,”宋勉的语气沉了下来,“昨天我真没想跟你吵架。你走后,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没有说胡小姐不能在清海市,而是你明明告诉我她过两天就走的。”
“……”过了好半晌,宋勉才艰难开腔问道,“感觉是我在骗你?”
他以为她要问的是那些有关于他坐过牢的事,却揪着一个并不相干的胡木子不放。
时茉反问道,“难得不是吗?”
听筒里有一股急促的气流喷射出来,那是他在笑。
“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木子真的跟我说过她就呆两天,后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不走了。她不走,我总不能赶她走吧。”
时茉不想又像昨天那样跟他讲着讲着就吵起来,她冷静了两三秒钟,“你有没有想过,胡小姐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她来这里就是来找你,没找到你她不会留在这里,但现在找到你了……”
“时茉,”宋勉打断她的话,“不管木子留不留在清海,对我影响都不大。在我这里,她不过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旧相识而已。你没必要揪着这个,徒增烦恼。”
“那我为什么会徒增烦恼,你不知道吗?”时茉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来后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事已至此,她把心一横,接着问宋勉,“我为谁徒增烦恼,徒增什么烦恼,你不知道吗?”
她的语速很快,气势也是逼人。她有点后悔,不是后悔问他这些昭然若揭的问题,而是后悔没有当面问。
电话里很安静,连宋勉略带粗重的呼吸声都听得到,但她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时茉,其实木子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时茉,珊姐说要开会,赶紧的。”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时茉。
时茉蹙了蹙眉头,犹豫片刻后对宋勉说道,“我要去开会。”
宋勉轻声一笑,“去吧。”
“我晚点打你电话。”时茉感觉刚才宋勉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的。
“好。”
挂断电话,时茉的心情说不清是轻松的还是更复杂了。她轻轻叹声气,快步走向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