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失去了他们想要的价值和意义
卢友东根本就没有用心照顾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卢启善,一切都不过是他想借着他们栏目的手摆出一副孝子的姿态给人看。
采访已然背离了他们设定的初衷,失去了他们想要的价值和意义。
时茉走到梁凯身边耳语道,“停了吧。”
梁凯毫不犹豫暂停了拍摄。
“卢先生,这样,让老人先休息吧,我们到外面说。”
卢友东脸色暗沉,“没事,他刚刚才吃过饭,现在几点,不用休息,接着拍吧。”
时茉摇了摇头,“我想更改拍摄方案,所以我们需要重新沟通一下。”
拍摄被迫中止,时茉把卢友东这个烂摊子丢给跟来的编导后找了个机会去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孙芳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体态丰腴,眼线纹得过于深重而显得一双眼睛十分的不自然。两只眼袋明目张胆地垂在眼底,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几岁。
时茉不请自来,孙芳认出她是电视台的人,“不是有人带领你们拍摄什么纪录片吗?出了什么问题?”
养老院的形象很重要,之前来养老院沟通拍摄事宜的助理还承诺过绝不在节目中诋毁养老院。
见到这帮人,孙芳都提心吊胆的。
“哦,不是,孙院长,没出什么问题,我来就是想跟您咨询一点事。”
孙芳摘下老花镜,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给时茉,“你坐吧。”
落座后时茉直言不讳,“我想问一些有关于卢启善老人的事。”
孙芳也端来自己的茶杯在单人座椅上坐下,“可以,问吧,能告诉你的我都会讲。”
时茉笑了笑传递了她的善意,她做了几年的记者,话题一打开,她便马上转入记者这个角色,“对于卢启善儿子卢友东先生,您是怎么看的?”
孙芳的食指在眉头上划拉着,讪讪笑道,“这个要怎么说呢?”
时茉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她换了一个问法,“那卢友东先生待他父亲怎么样?”
“这个嘛。”这个问题像是为难住了孙芳,她迟疑不决地想了想,说道,“不都说了吗?久病床前无孝子,老爷子这个病,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吃饭都要人照顾,还有大小便。唉,人要是到了这份儿上,谁能忍受得住?”
孙芳一直跟她打太极,不肯坦诚相待,时茉换了个话题,“卢启善老先生在养老院,一个月的花费大概是多少?”
这个问题,孙芳就没有任何的保留,说道,“他一个月的费用是3300块钱,包括床位费、护理费、伙食费、水电费等。而且他还是得的老年痴呆症,我们要是早知道老爷子得了这个病,收费肯定就不是这个标准。”
“也就是说老先生住进来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他患病吗?”时茉抓住问题的核心问道。
孙芳猛地拍了一下手掌,“不知道啊,要知道我们肯定要另外收费的。你也知道,护理一个老年痴呆患者,我单是请护工一个月都要好几千的。”
“那你们没有事后追究吗?”
“说了啊,他儿子也答应加钱的,这都快三年了,一分钱都没给我们加啊。”孙芳大吐苦水,“不仅没给我们加,连平时的费用都没按时给,还是拖欠着,一个月拖一个月地给。每次都是护工说要把老爷子送回去了,他才现身养老院,交个钱。”
“交钱的时候才来养老院,那也就是说,平时卢先生不来看望他父亲的吗?”
孙芳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被眼前这个电视台的人套出来话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时茉。
时茉笑了笑,话锋又是一转,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卢老爷子就卢先生一个儿子吗?”
孙芳的面色有所缓和,“儿子就一个,但是女儿有三个,都远嫁了,而且听说家庭条件也都不是很好。”
“那卢家经济条件应该不错吧,能住养老院的,应该不错。我听卢先生说,他们村有三个老人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但只有卢老爷子住进养老院里。”
孙芳说道,“我最早也是听卢老爷子自己说的,那时候他还很清醒,不像现在这样呆呆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家里有十几亩的地被收走了,得了一笔赔偿款。”
“现在那笔赔偿款在哪里,卢老爷子有提起过吗?”
说起这个,孙芳的语气变得不以为然,“那还能在哪里?肯定在他儿子手里啊,不然他儿子还能让他住在养老院里?”
几分钟的谈话,时茉基本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这些信息也佐证了她对卢友东只不过是想作秀的想法。
在院长办公室又坐了小半个小时,时茉告别孙芳,走出办公室,在原先等候的活动室里,她听到卢友东梗着粗脖子朝编导吼叫。
“说拍电视的是你们,现在你们不想拍就不拍了?”
编导唾沫废了一大堆,发现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是这样,卢先生,我们真的很抱歉,但是卢老先生这个状态真的不适合拍摄。”
卢友东挡在编导面前,嗓门大得离谱,“不适合?那你们早说啊,我特意从家里赶过来,家里还有好多活没干呢。再说了,我都跟村里的人说了我们上电视的事,你们现在不拍了,我回去怎么跟村里人交代?”
不知道是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交代是你的事,关我们什么事?”
卢友东霍地转过身去看是谁说的这句话,面容凶狠,“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妈个比。”
时茉快步走过去,“卢先生。”
卢友东见是她,情绪有所收敛,“你来得正好,你们电视台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说好拍的现在又不拍了?”
时茉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卢老先生的精神状态,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想拍,而是实在不适合继续拍摄。就算拍了,拍的内容也不好播放给人看啊,是不是?”
他极力想营造一个父慈子孝的氛围,可惜被卢启善一手打碎了碗,把事实抖搂出来,卢友东再想粉饰,他们这群人也不是瞎子,谁看不出来他这是在做戏给人看?
卢友东是个老滑头,哪怕被时茉戳破脸皮也不肯吃眼前亏,酒糟鼻冲着时茉一哼,轻蔑地问道,“那你们说不拍就不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