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曜刚刚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烦躁的解开领带。
刚刚会议上就现在声名狼藉的纪氏要不要继续合作争吵的面红耳赤。确切的是,其他人都有意与纪氏解除合作,徐曜一人对抗所有的反对意见。
德利卖场总部的卡拉女士在昨天与徐曜召开过线上会议,她不是很清楚现在大中华区市场的风云变动,她只想保证德利不会受到波及,要保证德利在中国市场的一切利益。
徐曜知道卡拉的考量,即便卡拉让自己把握好分寸,但是徐曜还是向卡拉做了非常周全的汇报,向她保证他对纪氏的态度是以德利的利益出发的。
虽然纪氏现在名声不太好,但是纪氏产品在海外德利卖场确实销售不错,一直是德利卖场最赚钱的海外产品,很有影响力。而且现在纪氏暂时交由陶阡来管理,陶阡在国外的名声要比国内更响亮,德利总部不能放过这次支持纪氏的机会。
徐曜很想帮助纪相沫,可是他只是德利卖场的一个普通海外市场负责人,为了纪氏,他只能通过利益交换不让德利大中华区放弃这个可能随时东山再起的品牌企业。
“徐总,纪氏代表来了。”年轻的男秘书走进来通知。
徐曜在会上与一帮外国人打舌战,现在正口干舌燥着。他饮了一口水,问:“纪氏的代表是谁?”
秘书回答:“纪氏的暂管人陶阡和助理曾文阳。”
是他?
徐曜很不想见陶阡,可是陶阡是为了纪氏而来,他无法闭门谢客。
“让他进来,我三十分钟后过去。”
“是。”
陶阡和曾文阳被请进会客厅。
陶阡听到秘书的三十分钟转告,轻轻勾起嘴角。纪相沫总说他小心眼,其实更小气的是徐曜。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纪相沫会付出最大的努力,但仍选择浪费时间只为了冷落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小心眼。
陶阡掏出手机发出消息后,向曾文阳要来平板电脑,双腿交叠。徐曜想晾着自己是他的事,陶阡不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处理纪氏的业务。
纪氏的业务堆成山,陶阡付出了这几年来最大的精力,连雅艺和弗洛拉都暂时交给唐思和秦文林去管理,为此两家不少人对他产生了意见。
曾文阳站在陶阡的身后,看他迅速进入专注,有条不紊的处理纪氏业务和回复各种邮件,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沈问雁没有看错人,陶阡的能力与他的人脉一样出众。短短的几日不仅在纪氏立威让大家心服口服,还能够有效的连接外务,给纪氏的外围提供了纪氏几年努力都得不到的保障。
三十分钟很准时。
陶阡关掉平板电脑的一刻,徐曜向这边走来。
“陶老板。”
“徐总。”
陶阡站起身礼貌的伸出手与徐曜握手,后者看了一眼不情愿的回握,只是短暂一瞬便松开。对于陶阡,他实在是无法心平气和,语气中带着一些情绪。
“陶老板真是忙啊,两家企业不够,还要加一个纪氏。”
陶阡收回手插在口袋里,露出无奈的表情说:“我是纪家的女婿,总得为沫沫分担一些。”
徐曜目光冷冽:“要分担至于将相沫赶出纪氏吗?”
陶阡春风和煦:“她需要休息,我一个人就够了。”
两人的气势互不相让。
曾文阳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气场相克,一直保持沉默,至少非常沉稳。倒是徐曜的秘书面色一直抽搐着,尴尬的不知该做什么。
“我没有时间与你聊别的,我们直接说正事。”陶阡坐下,接过曾文阳递过来的合作合同放在徐曜桌前,戴着婚戒的手掌微微一扬:“聊聊。”
徐曜被婚戒刺得晃眼,坐在对面。
陶阡说:“贵公司私下与纪氏前生产部副总郑子辰的合同我看过了。为了配合德利的周年活动,你们大中华区可谓是贡献最大,所有的产品的价格一降再降。尤其是我们纪氏的商品,看似都有收益,但是我们投入的无形费用全部打了水漂,里外里纪氏亏损颇大。所以这份合同,我不会同意。”
徐曜不用看合同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他直接反对陶阡的话,说:“你同不同意不重要,这是我和子辰的合作。”
“郑副总已经从纪氏离开,纪氏现在的所有业务由我全权负责。”陶阡轻笑一声:“忘了告诉你,你与郑子辰的这份合作并没有通过纪氏市场部以及纪氏总裁办公室的同意。这是你们私下合作,我们纪氏是不会认的。”
徐曜势在必得:“白纸黑字,由不得你反对。”
“白纸黑字的是合同,签字的字可不是。”陶阡同样胸有成竹:“你以为郑子辰是你的朋友就让他无条件的与你合作。可是你别忘了,他还是纪相沫的朋友,更是纪氏的一方领导,他也要深思远虑。”
徐曜脸色一变,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掏出里面的合同。他没有看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左侧是他的签名,而右侧确实空空如也。
郑子辰没有签字。
当时与郑子辰聊合作的时候,郑子辰信誓旦旦的说会配合徐曜。徐曜信任郑子辰,与他聊完合作事宜修正合同后,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只要郑子辰签字,两方的合作便达成了。
只是没想到纪氏发生巨变,纪氏内部瞬间一团浆糊。徐曜也担心这次合作,于是第一时间与郑子辰通过电话,郑子辰没有接,是他的助理接的电话,电话里对徐曜说起这次合作事宜,表示合同正在签署的过程中,只是纪氏事发突然不能及时回复徐曜。
再之后郑子辰被郑诚关在家里,断绝了一切联系,徐曜再没有联系到郑子辰。
可是徐曜犯了商场上过分信任他人的大忌,以为他们的合作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相信郑子辰一定会给自己满意的答复。没想到他没有签字,或者是来不及签字就被陶阡截了去。
“少挑拨离间,我看你是阻止了郑子辰。”徐曜说。
陶阡笑了一声,突然发觉徐曜不仅小心眼,脑子也不好用。工作上的事,陶阡向来公事公办,他以为徐曜也是如此。没想到,这人的脾气容易烦躁之外,还有被害妄想症,总以为别人对他不利。不是伤害他喜欢的女人,就是阻碍他的兄弟行事。他可真是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谁都去碰一碰。
“你要是觉得是我阻止郑子辰,阻碍了你们的德利和纪氏的合作,你去找沫沫谈这项合作。她虽然不在纪氏任职,但毕竟是纪氏董事会成员,她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陶阡故作思量的说:“只是不知道她看到这份合同,会直接摔桌子还是指着你质问。”
徐曜微眯双眼,没有回答。
陶阡说出徐曜的心里话,悠悠道:“也是。如果你不心虚肯定会找沫沫亲自谈合作,而不是让郑子辰承担风险。”
一个让纪氏占不到利润的合作,纪相沫是不会同意的。即便他们之间有深厚的友谊,但为了纪氏纪相沫肯定不会妥协。这是徐曜找郑子辰合作的主要原因,避开纪相沫,私下达成合作。
还有一个原因是来自他的私心。一旦这场合作在事后被纪相沫发现分帐上的端倪,至少自己和郑子辰同时接受纪相沫的苛责,他不至于一个人承担让纪相沫失望的责任。
郑子辰是郑诚的儿子,纪氏的高层对纪相沫有意见会对她不利,但是面对郑子辰多少还会给郑诚一些面子。这样郑子辰不仅促成了一场合作在纪氏有所成就,纪相沫也不用再被针对。
这是徐曜唯一能够想到可以让自己、纪相沫和郑子辰三方都能得到好处的唯一办法。
“你太贪了。”陶阡再次戳到徐曜的肺管子。
曾文阳听到他们的对话说到如此,退出会客厅的同时还请走了徐曜的秘书。他刚出门,在拐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纪相沫正坐在不远处,她看到曾文阳从里面出来,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当作是打招呼。她抬起食指挡在嘴前,对曾文阳身后的秘书做出“嘘”的手势。
秘书很想告诉徐曜是纪相沫来了,可是面对纪相沫的要求和旁边曾文阳投过来的眼神压迫,年轻的秘书讪讪一笑,没敢出声。
会客厅里气氛说不清是什么氛围。这明明是徐曜的地盘,却被陶阡坐出了主场的气势。
提到纪相沫,陶阡心里并非看上去那么镇定。
他掏出一根烟,环顾屋子没有“禁止吸烟”的字样,咬住烟蒂,歪头,点燃火光,轻轻写了一口烟,吐出淡淡的烟圈。烟气入喉,抵住脑中的混乱。
陶阡看向处在被好友“背叛”的徐曜,说:“你总说我对不起纪相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可能是因为你与纪相沫之间的秘密。其实你应该清楚,只要我想查肯定能够查出你们之间不敢言说的秘密是什么,可是我没查。”
“你呢?你又有什么脸面来责难我?”陶阡又吸了一口烟,说:“上次你为了你的商业计划,为了让德利卖场的大中华区成为德利卖场最大的分区,不惜隐瞒你与马尔克相识的事实,只为了让纪相沫走投无路的时候打开纪氏的大门让德利大中华区在纪氏灯具品牌插一脚,赚取更多的利润。”
“只是你没想到我会出现打断你的野心。”陶阡掸了掸烟灰:“你更没想到,纪相沫比你想象的能够拼命,宁可求我也要保住他哥哥的心血。”
“上次你要为你在德利卖场站稳脚跟谋划,失败了。这次呢?你又在德利碰到什么难题,还在纪氏身上想办法?”陶阡用力吸了一口烟,赶走头脑中一提纪相沫就会烦恼的情绪。
徐曜被陶阡反复鞭笞,只要碰到纪相沫的问题,他从来没有赢过陶阡。以前是,现在也是,陶阡是他与纪相沫之间的一根刺,只要他向前踏一步,这根刺就会反复提醒他,他有多对不起陶阡,没有资格大义凛然的说是一切都是为了纪相沫。
他有时很羡慕陶阡。
陶阡对纪相沫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伤害,但是他却能够光明正大的使坏,这何尝不是一种坦坦荡荡?纪相沫能够接受陶阡设下的陷阱是因为陶阡的确有能力。而他只能在背后搞搞小动作,希望能够纪相沫面前始终保持善解人意又无所不能的形象,自己却没有帮她摆脱厄运的能力。
徐曜总是找陶阡的麻烦不仅是因为他恨陶阡,他还嫉妒陶阡的一切。他拼命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却远远不及陶阡靠着出身的三言两句。他努力对纪相沫好,却抵不过纪相沫对陶阡的刻骨铭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徐曜最后总结出一句苍白的话。
陶阡灭掉手里的烟,零星的火星在玻璃烟灰缸里慢慢熄灭。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陶阡有些看不起徐曜:“一个大男人,你还真矫情。”
“我正在用我的方法帮助她。我了解她的想法,只要事关纪氏,她一定会接受任何的帮助,我帮助她总比她总是有求于你强。你只知道如何辱她,伤她,逼迫她。纪氏发展的每一步,都是用她遭受的伤痛换来的。”
徐曜心疼纪相沫,声音有些发抖;“她的生命已经千疮百孔,唯有纪氏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你或许懂十八岁以前的纪相沫,但是你不懂现在的她。你不知道她如何从泥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所以比起我,你更没资格站在她那边来质问我。”徐曜失去了底气,靠着椅背直不起腰来。
“我从来没有想要质问你,只是为了纪氏,我必须知道你又在打什么算盘。”陶阡看了一眼桌上的合作书,说:“不回答没关系,我查得到。都是玩猫腻的人,谁也不比谁高尚。”
陶阡站起来活动一下颈椎,双手插着口袋,走了两步回头说:“你错了,我比你有资格站在她那边。”
徐曜看过去,只见陶阡抬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明晃晃的结结实实的戴在他的手上。
“我是他丈夫,合法的。”
说完,陶阡露出炫耀的微笑开门离开,只是走了一步,停在了门口。
徐曜见陶阡没有直接离开,刚要开口说话,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很抱歉没提前告诉你,我擅自来了。”纪相沫的声音穿过陶阡传到徐曜的耳朵里。
纪相沫站在走廊,除了陶阡谁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你们说完了吗?”纪相沫对陶阡微微一笑:“让我和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