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晚风还凉。
陶阡在“算”酒吧喝了一杯烈酒,他扯开衬衫的衣领,露出喉结,热酒入喉,温热冷梦。
包间的门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男人。
陶阡看了他一眼,带着睥睨的轻笑:“徐总裁约我,还能迟到。”
一只手冲过来,精准抓住陶阡的衣领。咬着哼道:“你对相沫做了什么?”
陶阡的清醒大于醉意,他看着怒不可遏的徐曜,轻笑一声:“他是我女朋友,你管我对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时候是你的女朋友?”
“新闻都写了,徐总裁不看的吗?”
“少给我装蒜!你骗相沫假装情侣,利用她,伤害她,你还是个男人吗!”
陶阡没想到纪相沫这么快就跟徐曜摊牌了。
他呦吼了一声,扯出自己的衣领,向后靠着沙发,玩味道:“我是不是男人,她,很清楚。”
“陶阡!”
“你才是少跟我装好人!”陶阡眼底闪过冷冽:“你认识马尔克却不告诉纪相沫。是你让她有求我的机会,你让她推给我,然后装出一副大义凛然、事事关心她的样子。”
“利用?”陶阡觉得好笑:“整件事情都是你们在利用我。纪相沫得到她想要的,你不是也得到你想要的。”
徐曜一怔。
“纪氏灯具最新产品系列是跟你签约独家了对吧。如果纪氏抄袭危机不过,你还会主动插手去收拾纪相沫的烂摊子,让德利入股纪氏灯具。可是你没想到,我认识马尔克,纪相沫会求我,我会帮她,抄袭危机度过了。”
陶阡轻笑:“你不知道怎么交代,所以为了继续实施的商业计划,借助与纪相沫的交情,抢先趁着纪相沫回纪氏签下灯的独家销售。你为了让德利卖场大中华区成为德利在海外的最大影响力市场,你还在这几天与古兰家居达成最大订单协议。为了压制奥良卖场,你已经与多少企业签署协议纳入你版图。这里面有多少是纪氏的经销商,你比我清楚。”
陶阡毫不留情的揭穿徐曜的是商业意图,继续嘲讽他:“你这种背后杀人不见血的人,有什么脸说我伤害她。纪相沫要是知道你瞒着她打纪氏的主意,她还会向你解释,向你说对不起吗?她只会恨你。”
徐曜无力地坐进沙发,双手抓着头发,陷入悔恨中。
德利卖场在全球各地都有分卖场,徐曜为了争取德利入中国市场计划很多年,费了很大力气。旁人看德利入驻中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徐曜知道,这只是德利在中国市场的试水,并非把全部重心转移在这里。
徐曜不甘心。从他接受德利大中华区,他一直想要德利中华区成为德利在海外上百个分卖场中最盈利的那个,成为所有德利分区最有影响力的存在。他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和自己正确性,他想要在德利书写自己的名字。
商业的伎俩处处透着算计。
徐曜真心想要帮助纪相沫,纪氏抄袭风波后,他顶住德利总公司的压力给纪相沫一个机会,心想只要自己不说认识马尔克,在舆论压力的越来越严重的时候,他可以出面代表德利低价合作纪氏灯具系列,入驻灯具板块。这样既能展示他在中华区的能力,也能保住纪相沫和纪相成的心血。
只是他没想到还有一个陶阡,更没想到纪相沫会去求他。他小看了纪相沫为了哥哥的遗愿破釜沉舟的决心,当他知道纪相沫为了灯具产品委身陶阡,逆来顺受的时候,他非常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如果,他带纪相沫去见马尔克,那么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他和纪相沫之间也不会留下日后可能会反目成仇的隐患。
徐曜越后悔,陶阡越爽快。
他哂笑着,说:“徐曜,从你隐瞒她那一刻起,你已经在欺骗她。你,利用了她,也毁了她。”
徐曜松开手质问陶阡:“你知道相沫的想法,不也是利用了她。利用她对纪氏的担心,去换她对你……”
徐曜说不下去了,一想到纪相沫对陶阡的屈服,他就舍不得。
陶阡:“我利用她的前提是她自愿。”
“对,她也说过咎由自取,她自愿,她乐意。”徐曜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陶阡说:“别跟我提后悔,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知道的不多。”
纪相沫真正的苦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可你知道她的苦吗?”
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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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相沫在纪令山的书房,再次听到纪令山的一些倚老卖老的发言。
他先是斥责因为纪相沫的把控不严导致纪氏遭受抄袭危机,纪相沫认,这是她工作上的纰漏,她不躲避责任。纪令山认为纪相沫犯了一次错即便是重回岗位也不足以经营纪氏灯具的产品线,让纪相沫让位给韩竣。
纪相沫不是很懂纪令山的逻辑在哪。自己是他的亲女儿,在为他的亲儿子完成夙愿,可他却处处胳膊肘往外拐,无比信任韩竣。他只是看中韩竣可以做他重回纪氏的助力,给他权力,让他在纪氏有更大的发言权,可惜,纪相沫不会让韩竣如愿。
对,韩竣严格说起来也是她的家人,纪相沫不应该对韩竣有过多的意见。可是商场不分亲疏,韩竣犯过的错远远大于纪相沫的工作失误,他没有资格接手她和哥哥的心血。
这次纪相沫没有与纪令山争吵,而是提出两点。
一是,现在灯具产品的负责人是曾文阳,属直属总裁办公室管理。纪相沫刚回纪氏还没来得及接手,所以要不要把这个业务给韩竣是总裁办公室说了算,换而言之是沈问雁一锤定音。纪令山大可以与沈问雁商量,看沈问雁会如何骂他两句,驳回他的提议。
二是,即便是产品交付给市场部门处理,最后的归属也应该是董事会决定。纪相沫是灯具系列的第一个也是最主要的负责人,这次的公关危机以及新的合作也是她完成和开展,没有人比纪相沫更合适继续负责此项目。董事不会让成果给到韩竣身上,因为郑诚坐在那里,他知道韩竣狼子野心,对纪氏有多阴险狡诈。
纪相沫以一副“你随便,我都可以”的表情,提完两点要求让纪令山做决定,最后在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又愤怒的眼神中,离开书房。
纪令山的书房外面是楼梯。
纪相沫在楼梯的处碰到等候自己的纪天哲。
“听见了?”纪相沫对待纪天哲向来温柔,一改刚才的强势。
纪天哲点头:“嗯。”
纪相沫看了一眼外面,说:“走吧。”
纪天哲跟上纪相沫的步伐走去外面的庭院。
外面有点寒凉,纪天哲经过沙发的时候拿上一条披肩给纪相沫披上。
纪相沫颇为感动,打趣他:“过年长大一岁不一样了,知道照顾人了。”
纪天哲的撅了撅嘴巴:“我一直都很照顾你的,好不好?”
“好好好,纪天哲,纪家第一大暖男!行吧。”
纪天哲知道纪相沫开自己玩笑,笑了一下,言归正传。
“我听到你和爷爷说的话了。我发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纪相沫坐到树下的长椅上,问他:“怎么说?”
纪天哲坐到长椅对面的秋千上,说:“只要是你和爷爷说起公司的事,你们两个没有一次是不吵架的。这次,你不仅没有和爷爷争吵,还说了很多有道理的理由给爷爷怼的哑口无言。我觉得小姑姑比以前厉害了。”
“是吗?”纪相沫没发现这一点。只是从海外回来,她突然释怀很多,没有那么大的戾气,学会控制情绪了。
“我以前很暴躁?”纪相沫威胁式的看向纪天哲。
纪天哲不惧强权,点头:“是。”
“嘶~你小子~”纪相沫佯装要打纪天哲,纪天哲条件反射的从秋千上跳下来向后躲。
“我是认真的!”纪天哲解释说:“自从你和小姑父在一起之后,你真的不暴燥了,会讲道理了!”
纪相沫的动作僵了一下,忽然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控制情绪了。
在和陶阡一同出差的日子,有一周的时间要面对各种合作方和客户。他们形色各异,提出的要求千奇百怪。可是无论对方什么态度,陶阡都会以不变应万变。他是十分厉害的情绪调控者,哪怕他与自己发生那么大的争执,还是会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恢复以往的状态去面对任何变化。
自己或多或少应该是受到陶阡的影响,在他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纪相沫收回手,裹紧身上的披肩,说:“别乱叫,他不是你小姑父。”
纪天哲还很天真,他坐回秋千,说:“你们也没有否认啊。”
新闻报道铺天盖地。
对于其他人来说,陶阡和纪相沫的绯闻只是个随便说说的八卦。可是在关心和关注他们的人的眼中,这段绯闻非常值得上心。
纪相沫想着,要不要与陶阡联系一下,统一口径,否认绯闻。
纪天哲想起自己要说的正事:“小姑姑。”
“嗯。”
“我听说姚淼的节目要采访你。”
“对,正在看采访大纲。”
“听吴娇姐姐说,上次姚淼就想采访你,想采访知道美人鱼系列灯具背后的故事,你没同意。”
纪相沫一愣,猜想到纪天哲要说什么。
“你这次说吧。”纪天哲眼底湿润,但还是微笑着。
他笑起来很像他的父亲。
“灯具是我爸妈的梦想,也是他们相爱的象征。”纪天哲顿了顿说;“不要觉得好像公开讲故事是消费他们的爱情,如果他们在世的话肯定会告诉别人他们有多相爱。不能因为人不在了,美好的感情不能提了。”
纪天哲抱着秋千的麻绳,好似在寻找一点温暖。
只是他的父亲给年幼的他做的秋千,是纪天哲在这个宅院里唯一的念想。
“我知道你不想说,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消费他们,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怕我和太奶奶难过。”纪天哲笑着:“其实我们早已经接受事实了,奶奶也同意让你把故事讲出去。人都没了,咱们活着的人得学会释怀,是不是?”
“况且,如果这个故事能够和纪氏的产品一起流传下去,也挺浪漫的。”纪天哲喃喃道:“我爸妈最喜欢浪漫了。”
纪相沫鼻头一酸,好像回到了那个雨夜的太平间。
她坐在门口,被死亡消息压地喘不过气。
八岁的纪天哲握住她的手指,迷茫、无辜、害怕、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那时候的纪相沫只是以为纪天哲被吓到了,抱着他不住的摸着他的头对他保证,她会拿一生好好陪伴他。其实,小孩子是懂生死的,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只是没有大人想的长远,想不到自己以后会活在怎样的遗憾中。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父母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抱着对父母的无限怀念,成为最早释怀的那个。
纪相沫打开双臂,让纪天哲过来,他想抱抱他。
纪天哲走过去,没有投入到纪相沫的怀里,而是坐在她旁边,拍着自己的肩膀说:“我已经长大了,小姑姑可以依靠我。”
纪相沫欣慰的扑哧一声笑了,面对被自己高出很多的少年,突然有一种真的可以依靠他的实感。她抱着纪天哲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抬头望着椭圆的月亮。
“天哲,你错了。”纪相沫看着月亮附近两颗特别闪亮的星星,说:“灯具才不是你爸妈爱情故事的象征。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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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相沫给陶阡发消息,想知道他怎么解决两个人绯闻的事,虽然两人的绯闻被压下去了,可是最新的八卦媒体还是把视线聚焦在纪氏家族史和陶阡身家这里。为了博眼球,什么内容都敢胡编乱造,虽然不影响到两人的声誉,可是看着恶心。
她等了一会儿收不到陶阡的消息,听到《真实人物》的工作人员请自己过去做准备,只能把手机调成静音,交给吴娇。
姚淼与纪相沫一起对稿,她问:“纪总监怎么突然同意讲纪氏背后的故事了?”
纪相沫回答:“网上写的东西不是真的,我想澄清一些言论。而且我的侄子说得没错,让我哥哥嫂嫂的爱情得以依靠他们的梦想流传,是件很浪漫的事。”
姚淼点头,她已经提前知道纪氏灯具背后的故事,再次听到纪相沫提起,还是有些唏嘘。
“您划掉了您与陶老板恋情的问题。”姚淼提醒她说。
纪相沫说:“我不想说我的私生活。”
姚淼表示理解:“好。”
现场倒计时准备。
姚淼收起台本,示意做最后的准备。
纪相沫脱掉大衣,接过吴娇递过来的披肩披在白色的长裙外面,盖住纤细的手臂,保持微笑。
直播式访谈节目《焦点人物》准时开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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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陶先生接受采访。”
《商闻天下》杂志记者与接受杂志采访的陶阡握手。作为一家三流的财经杂志,能够采访到陶阡非常不容易,用陶阡的专访做开年第一刊,给杂志新的一年奠定基础。
戴着工作证的叶芊芊深深叹气。
采访机会是她通过纪相沫获得的,采访时间是她和秦文林约定的,采访大纲是她写的,采访形式是她定的。只因为她不是主编的女儿,所以只能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别人窃取。
想想就来气。
看见趾高气昂的主编女儿从自己身边耀武扬威似的经过,气地牙痒痒。
现在收工,陶阡拿到手机看到半个小时前纪相沫发来的消息,手指编辑了几个字发过去。
“叶记者。”秦文林走到门口,叫住一肚子气又要付出劳力去扛闪光灯的叶芊芊。
叶芊芊本来气就不顺,顺带着整张脸怨气极重。
“秦助理有事?”
“……”秦文林印象里的叶芊芊还是非常阳光的,哪有这么阴郁。
“杂志发行之前的采访内容,我们是要审核的。”秦文林说。
叶芊芊说:“采访不是我采,你找去找采访记者说。”
秦文林:“我一直联系的是叶记者。”
言外之意,他只能找叶芊芊。
叶芊芊独自咽下愤怒的火气,重重的嗯了一声,扬长而去。
陶阡已经注意到门口的事情,随口一问:“怎么了?”
秦文林如实回答:“这次采访的记者本来应该是叶记者,后被今天的记者截胡了。”
陶阡脱掉白西装,露出黑色衬衣。
“这个杂志没听过。”他说。
秦文林:“是一家资历尚浅的杂志社,目前没有什么名望。”
陶阡怀疑似的看着秦文林。
这种杂志的采访,你也接?
秦文林不动声色的接过陶阡的西服去挂衣架,继续说:“是纪小姐介绍的。”
陶阡:“……”
纪相沫介绍的杂志,你也接?
秦文林继续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不过我考察过这本杂志,虽然名气尚小,但是采访很专业。有几个问题非常犀利,有助于您形象树立。”
陶阡:“……”
突然有一种,身边有白眼狼的感觉。
“杂志和纪相沫是什么关系?”陶阡问。
“刚才的那位叶记者是纪小姐的好友。”
陶阡:“……”
不等陶阡说话,秦文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说:“还有二十分钟,纪小姐的直播采访就要结束了。”
陶阡:“……”
他说要看采访了吗?
电视画面转到纪相沫的脸上,她含笑着接受采访,一改往日的艳丽,看起来十分清纯可人。
她说:“我的哥哥值得让我坚持下去。”
陶阡轻笑一声,从秦文林手里抽出电视遥控器直接关掉。
“开会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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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相沫接受完采访长松一口气。
自她接手纪氏以来没有几次被采访的经历,一下子要面临直播采访,其实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幸亏自己把采访提纲背的滚瓜烂熟,才不至于出大的错误。
节目组开始收拾场地。
姚淼走过来夸赞纪相沫:“纪总监表现的很好。”
“谢谢姚记者没有给我出难题。”纪相沫由衷感谢。
姚淼:“每一期的主题都是经过我们商定的,只能说纪总监适合走温情路线。”
纪相沫:“不管什么路线,我都谢谢姚记者会邀请我。”
“也谢谢纪总监肯接受我们的采访。”姚淼看着工作人员撤的差不多了,说:“那么,再见。希望还有合作。”
“好。”纪相沫叫吴娇把手机给自己,让她去送送姚淼。
她走到一边解锁手机屏幕,终于看到陶阡的回复。
她问:我们什么时候约一下,发一张共同声明否认恋爱绯闻?
他回:看情况。
情况?看什么情况?
纪相沫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个字一个字数着看,真的是这三个字!
这下她可懵了。
陶阡又打什么哑谜?
这时,纪相沫通讯录里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人发来消息。
纪相沫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