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相沫起床时外面还是阴雨绵绵。她摸了摸旁边还有温度,证明陶阡刚刚离开。
昨晚他们顶着雷雨回来,好不容易降的体温在经过寒风后再度席卷纪相沫。在纪相沫的印象里,陶阡照顾自己很久,最后自己在陶阡的怀里渐渐睡着了。
纪相沫搞不懂陶阡的想法。又要拿下纪氏对自己恨之入骨,可又要对她无微不至尽心尽力。
她想了很久总结出一点:演戏!陶阡在秀恩爱的把戏里已经入魔了。
要知道,陶阡现在已经对外塑造了一个爱妻人设。年轻、帅气、多金、事业爱情双得意的形象为他过得良好的赞誉。这会促进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纪相沫口渴,起床下楼去喝水,刚到楼下,整个人楞在原地。
陶阡没有离开,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在他的对面,竟然是韩茹!
她的母亲韩茹坐在这里!
“妈!”纪相沫顾不得身体的虚弱乏力,快走几步到沙发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缓缓坐在她身边:“您怎么来了?”
韩茹打量纪相沫的脸色,担心的说:“你奶奶给你打电话,是小阡接的。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过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阿阡照顾我,你们放心。”纪相沫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不想让韩茹和沈问雁担心。
韩茹叹一口气说:“你爸爸出门在外,家里只剩我们,可千万不能再有人生病了。”
“爸爸出门了?”纪相沫诧异。
没人提前告诉她。
韩茹说:“昨天下午走的,好像有什么合作项目。还是小阡介绍的,他没跟你说吗?”
纪相沫看了一眼陶阡,心里充满疑问。
陶阡微微勾唇,尽显得意。他不打扰母女俩谈心,拿了一杯水回去自己的书房,难得关上房门。
纪相沫与韩茹聊了一会,天色越来越不好,韩茹还要去医院照顾沈问雁,纪相沫不便多留。
陶阡是要出来送送自己的岳母的。
外面还有大雨。
夫妻俩站在门外的遮阳棚下,目送韩茹。纪家司机老赵举着雨伞过来接韩茹,小心的送韩茹上车,回身告别纪相沫后上车,启动车子,离开。
纪相沫看着远去的车影,目光一凛,只是短短一瞬便恢复如常,回头问陶阡:“你让我爸做什么去了?”
纪相沫可不信纪令山能谈什么合作。
离开纪氏后,纪令山的处境不好过。没了纪氏这颗大树,再加上他的危机过往,不会有正经的合作找他谈。这一段时间,纪令山有几次小的投资项目有赔有赚,总体来说收支比较平衡。这对纪令山已经是极好的成果,再让他搞一些大的合作项目,他可承接不下来。
纪相沫深知这个道理,现在又知道纪令山的新项目与陶阡有关。她想都不用想,这是陶阡的阴谋。
一想到这里,纪相沫看陶阡的时候更多一些怨恨。
陶阡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什么眼神?要吃了我?”
“我恨不得咬烂你!”纪相沫如实说。
陶阡扯开家居服的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打趣说:“来,从这开始咬,让我看看你牙齿有多尖。”
陶阡最爱纪相沫这个地方,每次欢爱都会留下他满意的痕迹。
纪相沫突然感到自己的锁骨隐隐作痛,瞪了一眼陶阡,转身进门。
陶阡逗得开心,双手插着口袋走在她身后,说:“事先声明,我可没有要动你父亲的意思。是你父亲来找我做投资,不过你也知道,以你父亲现在的资本是做不了我的项目的。所以,我给他做了推荐。”
准备上楼的纪相沫猛的回头,哼声道:“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是不可能帮他的。当年的福利院的那场大火你应该是怀恨在心。只有他会傻乎乎不知道,选择信任你!”
“当年?”陶阡轻笑一声:“我现在心情很好,你别提当年的事来扰我心情。”
很多人都忘了,就连纪相沫也记不清当年的一场大火是如何燃烧的。
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在纪相沫和陶阡过完的第二个除夕。平和福利院的一层突发大火,火势迅猛,黑烟滚滚。当晚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看除夕的烟花,所以房子里没有多少人在。可是这不代表里面空无一人。
当时福利院住着一个失明的小女孩,她没有出门看烟花,而是选择在屋子里听电视上的节目声音,等她发现异常的时候已经是非常晚了。
福利院的孙阿姨不顾一切冲进火海去救女孩,最后女孩被救出,孙阿姨却因为过度吸入浓烟导致肺部受损缺氧死亡。
孙阿姨在福利院的孩子们心里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她的意外让所有孩子伤心难过。这其中也包括陶阡。
失明女孩悲痛欲绝,痛恨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不会逃生才害死了孙阿姨。她把所有的结果全部算在自己身上,几次活不下去想要自杀都被救了下来。后来,她被一个好心的家庭收养,才慢慢走出阴霾。
那场大火的调查结果被判定为意外。可是很多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不服。可是孩子只是孩子,怎么可能会改变大人世界的秩序?最后,所有人不情愿的认定这个结果。
陶阡要比所有人看的更长远。
他起初与其他人一样不服判定,最后勉强接受调查结果。可是没两天,纪令山在媒体上公开打感情牌,将一场悲剧的大火包装成一个在他的指导有方下一个福利院工作人员负责任的个人英雄形象。
平和福利院名声大噪,纪令山成为人人口中的慈善家。孙阿姨的意外死亡成为了纪令山竖起名誉的垫脚石。
没有人在意一位普通中年妇女的逝去,没有人聚焦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在悲伤的孩子。他们看到的是某人的光辉,是某人借慈善事业去富贵的缥缈承诺。
陶阡记恨纪令山不单单是纪令山个人,更多是那些冠冕堂皇,假仁义,真自私的伪君子。
那场大火永不熄灭,在他憎恶的心中沟壑里,越烧越旺。
“那件事你父亲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非常过分。但是事实摆在那里,我只能承认。”陶阡将纪相沫耳侧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手指擦过她微微发烫的脸,皱了皱眉:“去休息。”
纪相沫拍开陶阡的手,说:“我没事了。”
她按捺住说不清的思绪问:“我爸爸这次怎么麻烦你了?”
虽然父女俩关系薄情,可是血浓于水,纪相沫做不到将纪令山扔到一边,完全不管。
陶阡不由分说,双手按住纪相沫的双肩,强迫她向后转,推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打电话问郑子辰。”
“和子辰有什么关系?”纪相沫的身子本就无力发软,被陶阡这么一推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作罢,任由他推自己回房间。
“我只是给他指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事关纪氏的新项目,他会找郑子辰。”陶阡停在卧房的门口,抬了一下下巴:“进去。”
纪相沫原地转身:“我还有问题要问。”
“我没空。”
“你很忙?”
“非常忙!”说完,陶阡故意挥挥手,径直下楼。
纪相沫:“……”
还想从陶阡口中知道答案?她一定是发烧烧傻了!
既然事关纪氏的新项目,问郑子辰说不定真的会问出什么。
纪相沫找了一会手机,看到一则未接来电和新消息。
是徐耀。
自从上次两人产生矛盾不欢而别后,两人再没有任何联系。纪相沫了解徐耀,他是会因为愧疚不会主动破冰的人,如果他主动,要嘛是道歉,要嘛是有必须要破冰的理由。
纪相沫犹豫了一会,拨打他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可是那边除了呼吸声却没有其他的声响。
“阿耀?”纪相沫不确定的叫他的名字。
“相沫。”徐耀一直找机会联系纪相沫,好不容易有非联系她不可的原因,可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心虚的不敢再说话。
“有事?”纪相沫的语气除了一点疲惫没有其他情绪。
徐耀抿了抿唇说:“嗯。”
“什么事?”
“关于……你的秘密……好像被别人知道了。”
纪相沫怔住!
铛铛铛的声音吓纪相沫一跳。她刚刚被徐耀的话震惊到,转身看见推门而入的陶阡,脸色被吓得煞白,瞬间语无伦次。
“你……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徐耀以为纪相沫被消息吓得慌张,连忙安抚道:“事情没有发展到很严重的程度,我想我们……应该见面说一说。”
陶阡已经走进来,送来温水和退烧药。用体温枪测试纪相沫的额头,确认她在发烧。
纪相沫不敢看陶阡,冲他微微一笑走到窗边。外面下着大雨,她连开门去阳台的理由都没有。
“一定要见面?”纪相沫想起自己和徐耀的传闻。
他们知道是媒体乱写,可是与他人无关的真相是不会被别人探求。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对社会上大部分人无关痛痒的话题渐渐消逝,不代表不会被翻出来大做文章。
纪相沫不是冲动的人。她清楚现在纪氏与陶阡的合作非常关键。她也知道自己不是虽然纪氏的掌权人,只要自己是陶太太一天,雅艺的人脉她就可以用,陶阡和他背后的光环她也可以用。
她已经付出自己的婚姻嫁给了“联姻”,为了保证以后万无一失,她不能再出现任何负面新闻。她现在之所以逆来顺受,还有最主要的原因。
陶阡利用他们的关系想要控制纪氏,她必须铤而走险,利用陶阡的手段给纪氏做一个清洗。她回纪氏的心从来没有停过,她需要陶阡出面处理她难以撼动的阻碍。
她不能私下见徐耀。
“我会带助理去雅艺见你。”徐耀提出一个非常合适的提议。
他不是独身一人,他会来陶阡的地盘。他知道莫须有的绯闻负面影响力极大,他不想让纪相沫难堪。
陶阡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却能看见纪相沫的神情变化。她不知不觉的开始咬指甲,她在纠结犹豫什么?
“把药吃了。”
陶阡的提醒让纪相沫回过神。她放下手机按住话筒,对陶阡嗯了一声。
“你今天会出去吗?”她问。
“哪种出去?出去别院?还是出去雅艺?”陶阡明知故问。
纪相沫说:“离开雅艺。”
陶阡的脸色沉下来,说:“下雨,哪里都不去。”
纪相沫满心都在纠结要不要见徐耀,没注意到陶阡一闪而过皱眉。她问:“我可以在雅艺见客人吗?”
“你是雅艺的女主人,问这种话很白痴。”陶阡双手插进口袋离开房间。
纪相沫从来没把自己当做雅艺的女主人。在她看来,自己在雅艺是什么身份只在陶阡的一念之间。
她的这种态度在陶阡眼中又是另外一个结果。纪相沫没有把自己融入到这场婚姻中,她把她自己“卖”给了他,她只是在完成她“联姻”的使命。
陶阡回到书房立刻给秦文林发去消息,他要知道今天所有宾客的信息。
房间里的纪相沫重新接回徐耀的电话。
“好,在雅艺见吧,我等你的消息。”纪相沫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看到桌边的清水和药,拿起,吃下,起身去找衣服。
陶阡从书房回卧室去看纪家小病号有没有吃药,发现卧房的人影不见了,好在桌上的药已经被吃下。
“陶阡?”纪相沫的声音从衣帽间传出来。
“怎么了?”陶阡回应着,拿水杯准备出去。
“我一会想去茶厅见一个朋友。”纪相沫接到徐耀的短消息,他约了雅艺的茶厅。
“你退烧了吗?”
“吃了药。”
“可以约在这里。”
“怕他不习惯。”
“让文林安排。”陶阡随口说着,本不是什么事情,用不上特殊准备。
“哦。”纪相沫的声音落下,她看着衣帽间的衣物,寻思了一下,拿出一身保暖的休闲服。
过了一会儿,换好衣服的纪相沫走回来,看见陶阡站在床头的位置。他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纪相沫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她顺着陶阡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楞在原地。一个个方形的小包装袋子原本在她的购物袋里,现在却散落在桌面上。
这是,避孕用品。
“我……”纪相沫尴尬一笑:“买的有点多了。”
陶阡似笑非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
纪相沫埋怨着:“你如果用这些,还可以理解为我有准备。可惜你不爱用,所以你不能说我主动邀请。”
陶阡义正言辞的说:“我用了。”
“那是我要求的!你晚上只会用一次,其他时候……”纪相沫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与陶阡讨论欢爱的事。
她迅速收起桌上的东西,撞开陶阡的手臂,急忙跑开了。
“今晚我要!”陶阡呵呵笑着说。
纪相沫顿了一下脚步,喊了一声“知道了”疾步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