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崔巍用最温和的表情说着最残忍的话，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罗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王岩和徐薇的确处理了尸体，可却是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只是你没有印象罢了。”

　　“罗息，你和谢韵一模一样，自己做过的事却不记得，不是没做过，只是那份记忆被隐藏起来了。”

　　罗息猛地怔住，原本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和难受，突然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失去了直觉一般，犹如木偶一样缓缓回头去看他。

　　偌大的房间里，白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将她的脸照成几近透明的状态，她的睫毛微垂着，投下一片阴影，目光阴冷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崔巍莫名的唇角一勾，这才是他的目的，纵然发生在她身上太多不公和不幸，可她仍旧保持初心，正直而善良，他就是想瞧瞧，是不是她内心深处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暗。

　　是的，这才是实验的最终目的。

　　人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本就是无解之题，各有各的观点。

　　但在不少犯罪心理学专家的眼中，父母和周遭环境对孩子的行为会非常大，如果父母违法犯罪，孩子多半也会重蹈覆辙。

　　这一点，在他身上有很好的提现。

　　可是，罗息一直都是一个例外，她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无论使用什么方式，都没能影响分毫。

　　以至于，让他十分感兴趣，到底是程度不够，还是她真的与自己的父母完全不同。

　　选择她成为最终的实验对象，不是因为她本身体内存在他们研究的药物，最重要的是罗息这二十多年实在是太两极分化了，让他们觉得，这样的人研究的结果，才能有一定的话语权。

　　事实上，罗息并没有看他，她虽然努力保持着清醒状态，可脑子里却有些不受控制的漫开。

　　王岩和徐薇都说她帮忙处理尸体，她记得没有，蒋楠寒调查那种程度的处理并非普通人能做到，一定是非常熟悉警方的断案过程和分析方式，可她分明记得没有指导他们这样做。

　　还有她看到新闻说是她将谢韵推下楼，可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难道说，在她骨子里，真的存在另一个人格，和谢韵一样？

　　不对，蒋楠寒调查过那天的情况，还带着她去做了全身检查，的确存在问题。

　　所以，她那天不是昏迷了，就是被人催眠了……

　　耳边回想起周庄对蒋楠寒说的话:“蒋队，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找罗律问清楚，这般精细的处理现场和巧妙的抛尸，不像是徐薇和王岩能做到的。”

　　“况且，我觉得罗律的确有嫌疑。”

　　是他们确定王岩和徐薇嫌疑那一天，她因为喝了那瓶水送进医院，朦胧模糊间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些内容，她之前并未在意，但此时此刻，竟然让她觉得难过。

　　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只以为以前没有察觉到蒋楠寒的付出，如今才知他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即便所有人都怀疑，他仍然坚持并相信着。

　　大概，真是爱到骨子里，所以包容她的一切。

　　蒋楠寒，谢谢你，没有因此怀疑我，反而相信我！

　　谢谢你，一直承受着莫大的压力，让我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蒋楠寒，我终究是欠你的，怎么都还不清了。

　　罗息眼眶红了，却没让眼泪落下来执着的盯着头顶，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罗息，你是不是觉得谢韵的事情发生后，哪怕有人怀疑，蒋楠寒也能还你清白？你错了，因为你，他无法参与到这个案子里，这对他多残忍，他一直想弄清楚这个组织的事，可最后因为你不能插手。”

　　崔巍毫不留情地开口:“你知道蒋茗韵为什么阻止你进入蒋家吗？是因为她清楚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也知道你最后的结果。你和蒋楠寒压根就不会有结果，甚至你还会害了他，害了蒋家。”

　　罗息没有吭声，眼泪无声的下流成河。

　　崔巍说罢，缓了声音:“罗息，你是不是越发觉得和我才是一路人？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路的吧，都有疯子一样的父母，没有任何感情，只带着目的，我们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液，怎么会和他们不一样呢？”

　　“你知道吗？罪恶是会遗传的，永无休止，一脉承接着一脉，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源远流长。”

　　罗息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分外难过。

　　虽然她垂下眼眸，也在流泪，可却没有和她争辩，眼神也恢复可以往的温和，还带着一丝哀伤，仿佛刚刚的变化不过是幻影。

　　崔巍看在眼里，有些意外，却并未放弃，“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看到我父母对实验对象做的那些事，那些人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和那些小白鼠没什么不同。”

　　说着，他走到桌边，那里有几个抽屉，里面放着无数的针孔，他拿出其中一支，轻轻一按，将里面的空气抽了出来。

　　罗息抬眸看着他的动作，她知道这里和秦臻他们那个实验室没什么区别，浑身突然紧绷起来。

　　“罗息，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你曾经给过我一颗糖，我很感激，所以不会害你。”

　　可罗息摇摇头，一句话不说，没想到曾经的善举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念之差，有人成佛，有人成魔。

　　她放了蒋楠寒，他成为正义的刑警，她给了崔巍一颗糖，他成了罪恶的化身。

　　可问她后不后悔，她想，应该不会后悔，她对得起自己的心，却无法迅游别人的发展。

　　蒋楠寒活了下来，又遇到了她，其实，这才是他的灾难。

　　于她，其实是救赎。

　　……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有了些许亮光，黎明即将到来，可警局里却灯火通明，从未暗下去。

　　张行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好一会儿，他抬头看向窗边。

　　蒋楠寒站在窗边，不言不语，低垂的眼眸里深邃着仿佛巨大的黑洞，怎么也看不穿，也没有任何情绪。

　　自从他来找他，然后接到那通电话之后，他就是这样，静静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搜索了各处的道路监控，调查崔巍的住址和人际关系，但到目前并没有任何收获。

　　忙碌了一个晚上，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时，蒋楠寒对他说了一句，最近那个片区存在最大的失踪案件。

　　张行很容易猜到了他的动机，他在怀疑，他们的秘密基地就在这些失踪人口聚集的附近，说不定会有其他收获。

　　还没来得及安排下去，周庄就推门进来了，眼底一片青黑，脸色却是异常的认真，直奔蒋楠寒而去:“我们在谢韵体内发现一种药物成分，是她每次见自己的心理医生都会存在的气味，所以，初步怀疑当时她的心理医生也出现在她家里。”

　　“并且我们还发现，谢韵去蒋家前一刻刚从心理医生办公室出来，离开蒋家后，又去找了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