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曾经说过:“凭我的长相,在白家村找个相好的,也太容易了。”最近这一阵子,白芷就觉得奇怪:发现阿三丢下饭碗就往外跑,就有些警觉。这天白芷吃过晚饭,因为身体困倦就早早地睡下了。这时阿三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见白芷像是睡着了,就用手把床沿的盖被往里掖了掖,然后蹑足出了房门。
其实白芷并没有睡熟,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刚才有人给她盖被子,她感到奇怪,心想一定是阿三,可是阿三从来没有这样细心体贴过我白芷。于是她一骨碌起来穿上鞋跑出去,看见离她不远的阿三,然后蹑足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天的月光很明亮,白芷见阿三在离小樱桃家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白芷也隐藏在旁边的一个厕所里。不一会儿,小樱桃从院门里出来,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又转身进去了。这时阿三加快了脚步,白芷连忙追了上去。当阿三进了院门后,白芷就想:如果他进去栓了院门,自己就不能进去了。于是她上前一把揪住了阿三。阿三回头一看是白芷,就小声说:“你别大声嚷嚷,我是来捎口信的。”白芷说:“捎口信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晚上来?”阿三分辩道:“听说这女人不正经,有很多野男人,我顺便验证一下,看看是不是冤枉了这个女人。”白芷说:“原来是贼喊捉贼,要是没有别的野男人,你沾上了也不亏。是不是?”白芷揪住了他的裤腰带,像是牵牛一样往回家的路上扯。阿三说:“你这女人真厉害,也是我没艳福,才头一次来连荤腥也没闻着就被你逮住了。”白芷说:“你这是雷不打自招,刚才不是说是来捎信的么?我对你说,人好比是一副房架子,由柱子椽子脊檩构成,投了卯榫是一幢房子,拆开了什么也不是。要说嫉妒,你这绣花枕头被人占了去我也不稀罕。俗话说:‘男人有三不让人:田地不让人;祖坟山不让人;老婆不让人。’难道我们做女人的就得什么都得让人!”两人拉拉扯扯地到了家。阿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矮凳上。白芷自个儿进房去睡了。
阿三这一阵子不好意思再到小樱桃家去,于是就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往县城陈宣家跑。这陈宣本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另一方面也是看在史君子的面子上。阿三说了中听的,他就接上几句,说了不中听的,他也不反驳。因此两人就无话不谈。这次陈宣无意中谈起,说是他父亲陈水轩曾经告诉过他:史君子在多年前的一个傍晚,他在大桥上散步,发现一个青年满腹心事地在大桥上徘徊,好像是要寻短见。史君子就上前与他攀谈,过后才知道这青年姓林,最近死了父亲,留下一大堆债务。债主们天天上门逼债,无奈之下,只想一死了之。史君子听了就生了恻隐之心,答应帮他偿还部分债务。后来又介绍他到朋友的公司里去做事。后来那青年终于还请了债务。事后那青年跪在史君子的面前,要做他的儿子,以报救命之恩。史君子没有答应那青年的请求。只是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亲如父子。”阿三听到这里,就浑身不自在起来,陈宣叫他吃中饭,他只吃了一小碗,就匆匆雇了马车回家了。
一路上阿三就盘算着:看来岳父的财产八成还是别人的,不如下次复信时寻个借口多要些钱。
正好这天白芷又接到她父亲的来信。这次复信,阿三又改变了以往的策略,重新指示白芷按他的意思写信。阿三说:“我也写烦了,写了前面的丢了后面的。一封百多字的短信就有几个‘白’字,是你看不过意教我改了。也难怪你平日里骂我是‘猪屎团子皮外光’,你对你爸说:‘我们家房子破旧得没法住了,我们准备现在就拆旧翻新……”白芷知道盖房子得用一大笔钱,考虑是否会影响父亲的生活,她正在犹豫,阿三就说:“又心疼你爸不是?你以为一个同乡会长能有多少钱呢,陈宣说你父亲入了什么股,钱能生好多钱呢。”于是白芷就硬着头皮按阿三的意思写信。过后让阿三过目。谁知阿三只看了一半,就生气地大嚷起来:“和我想的不一样!”说完就把信撕得粉碎。白芷非常委屈,差点掉下泪来,她说:“我是按你的意思写的,怎么不一样?”阿三说:“就是不一样!”后来白芷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了:原来阿三每次写信时,头脑里想的是有头有绪的,但是拿起笔来就全乱了。所以他写信很慢。白芷写的内容相同,只是用词和语序不同,阿三以为影响了他所渴望的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大发雷霆。想到这里,白芷真是哭笑不得。她心中发誓,今后赌咒再也不写信。
白芷虽然赌咒不写信,后来在阿三软硬兼施的威逼下,又鬼使神差地写了几次信。每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任凭阿三使尽招数,史君子对“拆旧翻新”一事始终避而不谈。阿三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对白芷说:“你这傻女人太呆板,信中应该多用些‘您’字,也许是你的命运有问题。”白芷说:“你把我父亲的钱看做是你的钱,我是把我父亲的钱看做是别人的钱。我们是夫妻,争吵是常事,如果太过分就变成敌人了……”白芷心中充满了愤怒:从今以后,我把你阿三当作敌人强盗!将来即使我父亲有遗产,我也让你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