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是在都城大饭店举办的,和之前郑泽文告诉陆韵宁的一样。
车子到了都城大饭店的门口,就看到今日饭店的门前后院里都停满了商政各界名流的汽车。陆韵宁与陆启安四人跟在陆正南与向碧云的身后。一进入宴会大厅,就看到平宁各界的达官显贵、商业才子、书香门第,更有一些外国领事馆的人员都齐聚在这里。
“陆督军、陆夫人好久不见。”他们一看到陆正南与向碧云,都纷纷上前来打招呼,而陆正南与向碧云也一一地向他们敬酒。陆正南来到那些军政要人面前,与他们站在一起讨论着商业和领地方面的事情;陆启安和陆子阳也被在学校里认识的几个富家公子哥拉到一旁的茶几上玩起了扑克,或是说一些平宁现如今比较好玩的地方;而陆韵宁和陆韵萍就跟在向碧云身后和那些太太小姐们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先聊着。
“郑太太,你家泽文这次从法国回来,还打算回去吗?”“我倒是不想让他走了,”郑太太的丈夫是陆正南的属下郑博詹,只见郑太太回答道:“我们家老爷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了,泽文是我和老爷唯一的儿子,我自然是希望他能够留在平宁多陪陪我们两个了。”“既然不走了,那还不赶紧给他说一房媳妇,让他早早地成家了以后,让他收收心不是吗!”不知道是谁半开玩笑地和郑太太说着。只见郑太太摇摇头,笑着回答着:“我也想,但自从他一回来就一直忙着他那洋行的事情,我虽然和他提过这事,但这孩子眼光高,他似乎有些不大乐意,老是说他还年轻,过两年再说。”周围的太太们听完郑太太的话之后,忍不住又在一旁打趣道:“我看他并不是不乐意,只怕是他心中早就有心上人,若真是那样,就算给他介绍个再好的,只怕他也瞧不上!”
郑太太听了那人的话,只是讪讪地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陆韵宁看着这些表面上聊来聊去,事实上是一些只会在暗地里挑拨是非的人,实在是和他们聊不来,只能找一个沙发,和韵萍安静地坐在一边。
来参加酒会的客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音乐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
坐在陆韵宁对面的陆子阳突然起身,然后就见他来到陆韵萍面前,一边拉起她的一只手,一边开口道:“韵萍,不如咱俩去跳一段吧!”陆韵萍一听,只见她有些犹豫,又有些紧张地摇头道:“我~~~我不会啊!”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旁的向碧云一眼。“没关系的!我可以教你。”只见陆子阳满眼期待地说着。“可~~~可是~~”“韵萍啊!你们年轻人就去好好玩玩吧!”只见向碧云也在一旁劝说着陆韵萍:“等你们要是到了我的这个岁数的时候,只怕是想玩只怕也玩不了了。”
陆韵萍说不过向碧云与陆子阳,只得答应了他们,硬生生地被陆子阳给拉进了舞池。
坐在沙发上的陆韵宁,她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看着走到舞池里跳舞的陆子阳与陆韵萍,看到他们二人,陆韵宁竟有些忍不住看了一眼另一头正和几个当兵的在一块喝酒聊天的沈晨旭,此时此刻她多想他这个时候也会过来请自己跳一支舞,就像陆子阳和陆韵萍那样。但他并没有过来。陆韵宁见他一直朝着她这边的方向看着,但她并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他是怕和自己跳完舞之后又会在平宁城里生出一些闲话来吗?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陆大小姐,请问我能否请你跳一支舞呢?”陆韵宁转过神一看,却瞧见郑泽文正站在自己面前。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如同西洋小说里描写的一个绅士一般。他弯腰请自己跳舞的时候,陆韵宁差点没认出他来。
陆韵宁抬头,见沈晨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又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答复她的郑泽文。看着眼前的郑泽文,陆韵宁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他,毕竟他在学校里也是自己要好的同学。
一旁的向碧云见状,忍不住对陆韵宁开口劝解道:“宁宁啊!郑少爷在请你跳舞呢!你怎么愣在那里不动啊?好歹得对人家郑少爷说一句话不是吗?”
只是跳了一支舞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陆韵宁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慢慢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郑泽文牵起她的一只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舞池。
二人随着音乐在舞池里翩翩起舞,郑泽文的爸爸虽说是在陆正南的麾下做将军的,但郑泽文一直学的是经商,还没毕业的他,如今已经在平宁开了好几家的商号。而陆韵宁是陆督军的女儿,他们两个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在外人眼中,二人似乎都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陆韵宁看到,他们两个一来到舞池,凡是在这里跳舞的,纷纷停下脚步,站在舞池周围和台下的人一起看着他们。
“他们怎么都停下来了?”陆韵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郑泽文笑着回答道:“咱们两个一个是将门虎女,一个是平宁的首富之子,他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来和我们抢风头。”
整个宴会上只有他们两个在跳舞,那沈晨旭也一定是看到了,那他会不会因此而生气,不理自己了呢?陆韵宁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见她对郑泽文开口道:“郑大哥,我这会儿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改日再跳吧!”陆韵宁突然的一句郑大哥,郑泽文并没有生气,他的性格原本就有些随和。他见陆韵宁不想跳了,便也笑着像个绅士一样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陆韵宁下了舞池却再也瞧不见沈晨旭的身影。
陆韵宁怕他真的生气了,便走出舞会四处寻找着他。
走到一个安静的阳台上,看到一股青烟从里面飘了出来。陆韵宁走进了之后,果然看到沈晨旭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沈晨旭回头,笑着开口问她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只见沈晨旭掐断了香烟,又用脚尖踩灭了以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和郑少爷跳舞才是吗?”陆韵宁听出了他话里有些酸酸的,只听她笑着对他开口道:“你这话里充满了妒忌,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在吃醋似得,也不怕别人看到了笑话。”
沈晨旭默不作声,陆韵宁一直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沈晨旭正要转身离开,陆韵宁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只见陆韵宁走到他的面前,一脸的愤怒,她压低了声音对他开口道:“沈晨旭,你要是真的爱我的话就应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英雄不问出处,你未婚我未嫁,你堂堂一个在外人眼里杀人不眨眼的沈参谋长,这个时候用得着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吗?”
“我是在为你好!”只见沈晨旭突然一把将她推到了墙上,一脸愤怒地看着她说道。她刚刚和郑泽文跳舞,是在故意地激怒他,她以为他胆小,以为他不敢。但是他不是胆小,而是不确定他们的将来,他不想耽误了她的一生。
为她好?陆韵宁看着沈晨旭,她冷笑地开口道:“我爹只对你说了一句我们不能在一起的话,你就吓得连见了面都不敢和我打招呼了,沈晨旭,你难道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了吗?”
他一直在维护着她的名誉,怕他们的关系被别人发现的话,对她以后的影响不好,但是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像一个和同类争夺猎物的狮子似得。
这次舞会结束了以后,陆韵宁再也没和沈晨旭见过面了。沈晨旭虽然来找过她一两回,但见陆韵宁似乎不大乐意见他,所以沈晨旭便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反倒是这段时间,下了课以后,郑泽文时常去找陆韵宁,二人都是喜欢西洋文学的人,坐在一起很能聊得来。每次放学郑泽文总爱跟着陆韵宁一起去书店买书,或是去一些咖啡厅聊天,但这些时候,总是有其他的同学也一起在场的,二人也没有单独在一起相处的机会,陆韵宁似乎也不太想有这样的机会。
“参谋长,陆小姐说她今天晚上要和学校的几个同学在一起聚会,就不上您这里来了。”沈晨旭的宅邸里,只见沈晨旭站立在窗前,眯着眼睛听完那个小兵对她的回话之后,只见他只是沉声对那人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最终还是他忍不住去找她了,但她真的就这么狠心地将他撩在这儿。陆韵宁不想沈晨旭不要紧,却让沈晨旭遭了秧,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女人那么狠心,她可以当他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自己却将她当成了他心中一辈子的唯一。
他原先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只是陆正南一直在中间阻止,但现在看来一直阻挠着他们在一起的只怕是他们彼此心里的那点顾虑。
“姐,难道你就真的下定决心,要把沈参谋长给忘了吗?”陆韵萍看着每日跟个没事人似得陆韵宁,成天装作一副无所事事的的样子去和郑泽文约会,看着就替她着急。“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你想忘,就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陆韵宁坐在阳台上一边小口地抿着咖啡,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陆韵萍。“姐姐这是在自欺欺人!”只见陆韵萍跑到陆韵宁的卧室里,从她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块怀表,然后将它拿到了陆韵宁的面前,有些气呼呼地开口问着她:“若是姐姐真的忘了,那你还留着这玩意儿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把它给扔了。”陆韵宁先是看了那怀表一眼,然后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开口道:“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我枕头下还有这么一个东西。”然后只见陆韵宁起身对她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拿出来了,那你就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它扔了就是了!”陆韵宁起身看着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陆韵萍,然后转身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陆韵宁越是这样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在陆韵萍看来越是觉得她这是在口是心非。
“爸爸!我毕了业之后想去平宁的一些贸易公司实习。”这天晚饭的时候,陆韵宁突然向陆正南提出要去找工作。这让一桌子的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碗筷。只见陆正南一边吃着碗里的饭,一边对陆韵宁开口道:“哪有女孩子家出去工作的?”“怎么没有!”只听陆韵宁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对陆正南开口道:“现在哪个地方不都在招聘女职员吗,有好几位女性在平宁已经有她们自己开的公司和门面了,我只是去找一份工作罢了,现在我都已经快毕业了,以后我可不想一直在家待着。”
陆正南听了她的话,一边无奈地点头,一边对她开口道:“好吧!好吧!你想进哪家公司就去吧!等你什么时候入职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陆正南似乎除了沈晨旭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事情还是挺宠着陆韵宁的,他不是旧时代的那种迂腐的父母,只是觉得陆韵宁嫁给了沈晨旭这种一天到晚不着家的男人之后,担心她将来会吃到大苦头。
在陆正南的支持下,陆韵宁很快进入到一家洋行工作了。碰巧的是这家洋行是郑泽文的舅舅开的,而郑泽文也刚好在这里实习,因为是从一个学校里出来的原因,郑泽文在公司里一直很照顾陆韵宁。
“你不是打算去法国吗?这么会在这里上班啊?”有一回下班,郑泽文约着陆韵宁去附近的咖啡厅聊天。听完陆韵宁的问话,郑泽文对她解释道:“亚洲快要打仗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什么?”陆韵宁对郑泽文的回答有些不解。只听郑泽文想了想对陆韵宁开口道:“我想留在我爸爸身边,我虽然讨厌他们军阀之争的那一套,但若是真的有外敌来犯的那一天,我郑泽文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真的有危险来临的时候,你爸爸是不会让你留下来的。”只听陆韵宁对郑泽文开口道。“但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自己将来该做什么,”郑泽文继续开口说着:“我爸爸没有权利左右我的一生。”
陆韵宁觉得自己和郑泽文越聊越投机,她觉得自己既然不是一个男儿身,就应该像他那般做一位思想独立的新青年。
二人每日都是在一起工作,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仿佛他们在同事朋友们的眼中如同一对金童玉女一般令人羡慕。
但在陆韵宁的眼里郑泽文始终只是她学习的一个榜样、或者是一个可以倾诉的一个好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