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送陆子阳离开的这一天。
晚上大约八九点的时候,陆韵宁和徐志开着车,趁着夜色,悄悄地将陆子阳从督军部的牢房里带了出来。
火车站内空无一人,陆韵宁与陆子阳下车之后,看到陆启安正站在一个火车门前向他们闪了两次手电筒。二人看到后当即就跑了过去。
三人站在火车门前,只见陆启安对陆子阳开口讲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这列车半个小时后发车,去兰都了。”“好,”只见陆韵宁转过身来对陆子阳开口说道:“子阳,我们先上车吧!等你离开了平宁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陆子阳看着一直尽心尽力地维护着自己的陆启安与陆韵宁,他不禁有些愧疚地对他们开口道:“你们为什么要帮我,这样做如果被发现的话,通党的罪名,你们谁都跑不了。”陆韵宁知道陆子阳是在担心着她和陆启安的安危,只听她耐心地对陆子阳开口道:“子阳,父亲曾经说过,我们是手足,手足之间,本就应该相互帮助,我和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启安也不会。”
手足!陆子阳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二人,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起来。
随后,只见陆启安从身上拿出了一把手枪,一边递到陆子阳的手里,一边对他开口道:“这个你拿着吧!留着路上好防身用。”陆子阳看着陆启安,只见他推了推陆启安手里的枪,对他摇摇头说道:“你先收回去吧!我一向不爱用这个!”
“我看你还是拿着吧?”只见陆启安对他开口道:“万一你遇到了什么危险的话,你留着,也好以防不测。”“子阳,你还是拿着吧!”一旁的陆韵宁也跟着陆启安一起劝说着他:“现在外面这么乱,你带在身上,我们也能放心一些。”陆子阳见状,只得将那把枪给收下了。
三人正在说话之际,敏锐的陆启安突然听到列车上的一个盛满货物的木箱子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谁在那?”陆启安的一声高喊,让陆韵宁与陆子阳二人不禁都提高了警惕。
“启安,怎么了?”只见陆启安一边举起手里的枪,一边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木箱子悄悄地走了过去。“出来!”陆启安高声喊道:“再不出来我开枪了。”“别~~~~别开枪,我~~~我出来!我出来!”
一听那是陆韵萍的声音,陆启安不禁有些惊讶。当她走出来的时候,陆韵宁走上前去开口问着她:“萍萍,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陆韵萍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突然从远处照进来一道车灯的亮光。陆启安怕他们发现陆子阳,立刻让他先藏起来,连带着陆韵萍也跟着一块给藏了起来。
只见有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开到火车道前面停下来之后,从先头下来的是平宁总督蒋光辉的的副官蔡季同。
陆启安看到蔡季同之后,只见他立刻走上前去,开口问他道:“不知蔡副官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吗?”只见蔡季同一副严肃的样子对陆启安开口讲道:“我们接到有人举报,说是有人在此私藏鸦片,今日特地来此查看。”
蔡季同是蒋光辉的人,陆启安自然是不敢得罪,但一想到陆子阳此时正在车上。只见他一边笑着递给了蔡季同一份文书,一边对蔡季同开口道:“蔡副官您只怕是搞错了吧!这里面可是我姐夫的商行要运往繁城的丝绸,我姐夫可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亲家伯伯又是我父亲多年的手下,我姐夫可是绝对不会私藏违禁品的。”只见蔡季同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对陆启安开口道:“郑少是否为人清白,你让我等查一下不就知晓了吗?也好能还他一个清白。”
然后只见蔡季同当即下令,眼看着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就要上车了,陆启安与陆韵宁同时拦住了他。只见陆韵宁站在门口,她看着蔡季同,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对她开口道:“蔡副官当真要担着得罪我父亲与我公公的风险,执意要查这列车厢吗?”蔡季同没有想到陆韵宁也会在这里,只见他冷笑道:“倘若问心无愧,你们又为何不让我查?倒是郑少奶奶,”只听蔡季同看着陆韵宁开口道:“你身为郑家的大少奶奶,此时不在家里侍奉公婆,伺候丈夫,三更半夜的,跑到这火车站做什么?”只听陆韵宁回答着蔡季同的话:“今日郑记洋行有一批要运出去,我丈夫在繁城出差还没回来,我公公在易承开会也还没回来,家里弟弟妹妹还小,所以也只能由我这个长嫂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了。”蔡季同听完陆韵宁的回答,只见他冷笑地对陆韵宁开口道:“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多钟了,什么样的货物,非要在这个时候出货,不知你们手里可有出货文书没有?”
陆韵宁听罢后,立刻递给了他一份文件夹。只见蔡季同马马虎虎地看了一遍之后,又对陆韵宁开口道:“虽然有文凭,但例行检查还是要有的。”听完蔡季同的话之后,只见陆韵宁一边招手退后,一边给蔡季同让路。
随后只见蔡季同的人陆续上了列车,他们在车上将那些货物胡乱地翻了一边之后,见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下车之后,蔡季同又指着另一节车厢说道:“那节车厢也给我搜一下。”
“且慢!”眼看着蔡季同的人就要上那辆车的时候,突然陆启安阻止阻止住了,只见他对蔡季同开口道:“蔡副官,这里面放的可是繁城的于先生要的货,您若执意要查的话,只怕还得在蒋总司令那里得到了他的手谕之后才得查吧!”
“我这是例行检查,陆少帅如此阻挠,莫非真是这车厢里有什么猫腻?”见蔡季同执意要查,陆韵宁与陆启安眼看着就要阻止不了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沈晨旭的声音:“蔡副官真是不得了了,连繁城的于先生和陆督军都不放在眼里了。”
只见沈晨旭一身蓝色的军大衣,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走到蔡副官的面前,只听他开口道:“怎么着?难道明天你还想做大总统,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莫非你真以为蒋总司令真的会为了你不会顾及陆督军的颜面了吗?”沈晨旭的话不禁让蔡副官立刻变得不再像之前那般耀武扬威了,“沈参谋长这是哪的话啊!”蔡副官听完沈晨旭的话之后,语气明显已经不如之前那般的硬朗了。只见他一转刚刚神气的模样,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地对沈晨旭开口道:“兴许是下面的人情报有误。”然后只见他连忙对沈晨旭、陆韵宁还有陆启安作揖道:“这么晚了在这里叨扰到了少帅和大小姐,还有沈参谋长,是我的不对,小的在这里跟你们赔不是了。”
“罢了罢了,”只见沈晨旭对蔡副官开口道:“这么晚了,还得劳动蔡副官来这里搜查,你也听不容易的。”沈晨旭一边说,一边对陆韵宁使了个眼神。只见陆韵宁立马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一边递到了蔡副官的手里,一边对他开口道:“蔡副官一路辛苦,这些小钱您拿去就当我和我丈夫给兄弟们买顿茶水吃了。”“大小姐真是客气。”只见那蔡副官毫不客气地接过陆韵宁手里的银票之后,转身就招呼着他底下的人,一起离开了火车站。
当蔡副官带着人走远了以后,只见陆韵宁走到了沈晨旭的面前,对他开口说了一句:“今日的事情谢谢你。”沈晨旭看着陆韵宁,只见他一本正经地对陆韵宁开口道:“我不需要你谢我,我只是不想子阳他一个人玩火玩大了以后,却让你在这里给他收拾烂摊子。”然后只见沈晨旭朝着火车的车厢大声喊了句:“既然都是成年人了,你自己选的路我们也管不着,但是你的路还得需要你一个人走下去,不要总是指望别人会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沈晨旭说完,只见他转身上了车以后,离开了火车站。
看着沈晨旭离去的背影,只听陆启安对陆韵宁开口说道:“父亲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没能把你许配给阿旭哥,如果当初你嫁的人是他,最起码你现在可以过得快乐一些。”陆韵宁听完陆启安的话之后,只见她回过头来笑着对他开玩笑道:“你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觉得你姐夫对我不好吗?”“我~~~~我不是~~~~”陆韵宁见他立马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只见她笑着对陆启安开口道:“好啦,我开玩笑的,我们先进去吧!”
当陆韵宁上了车之后,陆韵萍立马跑到了她的面前。看着今天一身学生素衣打扮的陆韵萍,陆韵宁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着她:“萍萍,你不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带着,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我是听你说子阳哥今天要离开平宁~~~~”只听陆韵萍结结巴巴地解释着。陆韵宁听完看着她问道:“所以你就想来送送他对吗?”“不是!”只见陆韵萍抬起头来对陆韵宁讲道:“我今天来是想和他一起走的,他走到哪我就跟着他去哪儿?”“真是胡闹~~”陆韵宁听了陆韵宁的话,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旁的陆启安气呼呼地说道:“你难道还想让我们刚把你子阳哥送走了以后,回头还要满世界地再去找你吗?”“可是若是我今天不跟他一起走的话,我怕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陆韵萍说完了以后,只见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陆韵宁与陆启安的面前,对他们开口道:“哥,姐,你们就答应我让我跟他走吧!否则与其让我天天这样提心吊胆地担心他在外面的安危,我宁愿一直陪在他身边,哪怕是死了,我也要和他死在一块。”
看着如此执拗的陆韵萍,无论陆韵宁如何劝说她,她都始终听不进去。她看着陆韵萍问道:“你真的已经想好了,要和子阳一起走?”“姐姐,我已经长大了,我自己选的路,我从来不会后悔。”陆韵萍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的坚持,不禁使陆韵宁一下想起了自己与沈晨旭,父亲已经做了一回棒打鸳鸯,拆散了她与沈晨旭之间的缘分的事情了。如今她不想重蹈覆辙,再次拆散弟弟妹妹的因缘。
“罢了!”只见陆韵宁抬起头来对陆子阳开口道:“子阳,韵萍自幼性格单纯,她跟你走了以后,你要多照看他一些,不要让她受欺负,不要让她闯出祸事来。”“我知道了,姐,”只听陆子阳对陆韵宁保证道:“我会照顾好她的,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陆韵宁看着陆韵萍,从来没有想过她们姐妹二人有一天也会分开,况且这一分开,又不知道她们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只见陆韵宁起身对他们开口道:“火车快要开了,你们快走吧!”
当陆韵宁跟在沈晨旭与陆启安的身后走到列车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陆子阳与陆韵萍二人在背后叫了她一声。陆韵宁一回头,竟然看到他们两个跪在了那里,然后只见他们一起向陆韵宁磕了一个头,然后直起腰来又说了一句:“姐,你要保重。”陆韵宁的眼泪不禁“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毕竟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亲兄妹,陆韵宁舍不得陆韵萍,更舍不得陆子阳。陆韵宁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只见她别过头去,然后向他们摆了摆手,对他们说了一句:“走吧!要走就要走得干净利落,外面毕竟不比家里能够让你们衣食无忧,到了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看着离他们渐行渐远的火车,陆韵宁回过头来问了沈晨旭一句:“你知道今天我们要送子阳离开?”“我并不知道,”只听沈晨旭转过身来对陆韵宁解释着:“蔡季同的手下来报的时候,我恰好就在他隔壁,之前我就听人好像说这次抓捕的共党,是平宁城里大家都认识的人,所以就好奇地跟了过来,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人是子阳。”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只见陆韵宁回过头来对沈晨旭开口道:“这一次是你救了子阳一命。”听完陆韵宁的话之后,只见沈晨旭笑着对他开口道:“那就请你一辈子记得今天这件事吧!我不图你报答我,只求你能够记得我。”
沈晨旭说完了以后,只见他转身上车了以后,离开了火车站。
东边的地平线已经渐渐地亮了起来,陆韵宁知道这又是崭新的一天。
陆启安看着陆韵宁看沈晨旭的眼神,知道在她心里仍旧没有放得下他。
“父亲当初真的做错了!”陆启安不禁感叹道。陆韵宁听了不禁苦笑地说道:“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与沈晨旭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
陆启安听完了陆韵宁的话之后,待离开火车站时,双腿竟有些不由自主地又来到那个小洋楼的门口。
他站在楼下,手指抬到门铃上犹豫了一会儿却又放了下来。想了又想,刚要转身离开,却看到门口紧闭的那扇门居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只见玫瑰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似得,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地对他开口说道:“既然心里没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不是放心不下我,当初又何必要在戏台子上救我。”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在台上是穆桂英,但穆桂英有她的杨宗保、杨家将,再不济还有她的穆柯寨,但我玫瑰下了台之后却一无所有,我只有你。”玫瑰的一席话不禁令陆启安有些心软了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渐渐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坚强地站起来,国家需要军人来捍卫,就如鱼儿需要水源一般;而玫瑰需要他,就如同鲜草离不开湿润的泥土一般。
原来这个世界上竟还有这样一个人离不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