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三年的时间又过去了,陆韵宁跟着沈晨旭在这漫天炮火中一跟就是三年。在这期间,沈晨旭多次劝陆韵宁让她回平宁去,但陆韵宁始终不肯离开。她坚持跟在沈晨旭身边,一边照顾着他的起居,一边趁机四处打探着陆韵萍与陆子阳他们的消息。
前几日陆韵宁听一个小兵说他在战场上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陆韵萍,当沈晨旭陪着她去找的时候,那个部队已经离开了。
日本人的炮火声越打越急,西宁一代的山头上到处都能看到几个中国的军队和日本人作战后遗留下硝烟的痕迹。
一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共军部队,正在西宁西北角的地方驻扎休息。
其余的战士们都在休息,独独有一个长相英俊、眉清目秀、一身水蓝色军服,年龄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坐在一个一身白衣的战地护士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着战场上的事情。
“你是没看到,昨天我把我面前的四五个鬼子“啪啪”几枪全都打倒了以后,我突然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我背后可能还有一个鬼子,悦君,你猜我最后怎么着了?”说话的人名叫杨茂功,只见他越说越尽兴。那个名叫郑悦君的护士一边捧着一个大碗茶慢慢地品着,一边用讽刺般的语气对他开口说了句:“你被小鬼子的子弹打穿了你下边。”身边的那些人听完这话之后不禁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郑悦君这句话一下使杨茂功有些下不来台。他连忙回头对那些看笑话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闭嘴。
“哪~~~~哪有的事啊?”只听杨茂功连忙开口向郑悦君辩解着:“我一个猛回头,一枪正好打破那人的心脏。”
杨茂功一说完,只见郑悦君起身,对他开口说了句:“故事听完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要去眯一会,你就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嘚瑟你的光荣史记吧!”见郑悦君要离开,杨茂功立刻挡在了她面前,然后一脸疑问地对她开口道:“等一下,我这么多天了,打了那么多的鬼子,对你讲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感动,为什么不喜欢我?”只见郑悦君回头怼了他一句:“你有毛病啊?打鬼子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打鬼子的我都要喜欢吗?你把我想的也太不要脸了吧!”杨茂功被郑悦君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他小声对郑悦君开口道:“人家金陵都对满秋哥说了,只要他打了五百个小鬼子,她就答应嫁给她,我打的小鬼子可比那满秋打的多得多,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一眼。”
郑悦君有些无语了,只见她无奈地对杨茂功开口解释着:“人家金陵早先是西宁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日本人占领了西宁之后,金氏族人拒不投日,被满门抄斩,所以金陵才让满秋替她去杀鬼子的。没错,我爹是被日本兵给打死的,但最后那个日本人也被我妈一枪击毙了,我如今成为战地护士,也就属于看不起那些日本人恃强凌弱,霸占我国的国土而已,也属于多管闲事吧!”
“一枪就把那人崩了。”只见杨茂功一脸崇拜的样子不停地赞扬道:“那伯母真是太厉害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和伯母一样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等我回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拜访一下伯母。”郑悦君见他简直是给了一个竹竿就往上爬——见了缝就插针。有些后悔不应该对他讲这么多。只见她起身对杨茂功撂下了一句:“你可真是捡着个便宜就卖乖,不和你说了。”
“别呀!你再跟我多说一会呗。”杨茂功自从三个月前受了伤被郑悦君救了之后,一直跟在她身后,跟个甩不掉的狗尾巴似得,不禁令郑悦君有些苦恼。
就在这时,从外面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只见他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对坐在那里休息的当兵的与护士开口讲道:“五百里开外的宁水沟一代,伤亡惨重,请求支援。”郑悦君听完了以后,立刻起身与其他的那些护士们一起拿上自己平日里随身携带的医疗箱,与其他将士们一起上了一辆货车,往宁水沟的方向开去了。
到了宁水沟之后,郑悦君与其他医护人员一下车,看到了满地的伤兵之后,立刻分头一一地给那些倒在地上们包扎。
“兜兜。兜兜!”就在郑悦君正在给一个伤员包扎伤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一个声音正在唤着自己的小名。她起身四处张望,只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木桩下正斜躺着一个人。郑悦君不禁有些热泪盈眶,只见她立刻向那人飞奔了过去,然后趴进他的怀里叫了他一声:“舅舅。”
这么多年了,陆家派出去的人每天都在打探兜兜的下落,从平宁到繁城,从繁城到法国,从法国再到德国,三年了,始终都没有她的消息,但谁都没有想到兜兜居然上了前线,还做了一名战地护士。
原本陆启安在宁水沟探听到了有一小队的鬼子会打这里经过,打算去打他一个伏击的谁知道鬼子的大部队一上来,陆启安他们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虽然到最后援军终于赶来了,但他们还是伤亡惨重。
只是令兜兜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这里遇到陆启安,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自己的舅舅。
当二人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以后,陆启安不禁开口问着兜兜:“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联系,你难道不知道你妈妈一直很担心你吗?”“我知道我妈一定很担心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只见兜兜一脸愧疚地对陆启安讲道:“那段时间我想了好久,一直以来我就像一个小鸡仔一般,一直在她的羽翼下过着安稳的生活,从来没有被外界的人所伤害过。直到我爸爸死后,我奶奶将我们赶出了家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她是那么的脆弱,我也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两个脆弱的人待在一起,只会让我们彼此之间更加没有安全感,所以我想离开,我想等到我有了足够能力去保护她的时候再回来。”
“所以你就上了战场,想要以此来强大自己?”陆启安觉得兜兜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简直是在小孩子玩火。
“不是这样的,原本我是来到了繁城的码头,是准备听她的话安心地去法国念书的,但不巧的是,那天码头上刚好出现了几个日本特务,说是搜查共产党的。他们说那人就在船上,强行让船停在了码头,我和一整船的人在那艘轮船上呆了好久。”
“我去餐厅的时候,听到一个人在喘气,发现了日本人要抓的那个人,我出于同情就把那个人带到了自己的舱房里,好在我做的是贵宾套房,里面只有我一个人,那些日本人抓不到他们要找的人就不让船开动。”
“那个人受了枪伤,在我的船舱里足足养了七天七夜的伤,我就问他为什么要参加共产党?共产党又有什么意义,那个人告诉我,他说如今的中国贫富相差的如此悬殊,一个贫困的人在一个富商面前,别说说话了,就连一次抬头的机会都没有,共产党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他们本该应有的尊重。”
“我被他的话触动了,我自以为这可能是磨练我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的一个机会,所以我就一路跟着他们这些人来到了西川,做了一名战地护士,而我刚刚说的那个被我救下以及带着我来到这里的共产党,他在半年前的一次与日本人作战的战争中也不幸丧生了。”
“你做了战地护士,为什么不事先去和你妈妈说一下?或是给她写一封信回去?她知道了你没去法国的时候,整个人就跟发疯似得,到处都在找你。”陆启安觉得郑悦君这样做太过分了,她不应该这样地不告而别,应该跟家里人说一下,最起码不让家里人为她这样操心。
郑悦君继续对陆启安讲道:“我之前的确不敢写信回去,我怕我妈知道了我做了战地护士,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我离开。就算我真的去了法国能躲开这一切,也得是她在中间周旋才让我能过得那么无忧无虑,但我不想再做藏在她羽翼下的小雏鸟了。总有一天她会老去,总有一天她也会需要我的保护,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强大自己,原本我想着这里比起法国,毕竟离平宁还算近了一些,想什么时候回去看她的话,就可以什么时候回去,谁成想做了战地护士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是身不由己,这里的伤员原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每一个护士对他们这些伤员来说都是老天爷派过来拯救他们的天使。我之前的确有寄信回去,但可惜的是每一封信都寄不出去又被退了回来,再然后我就跟着医疗队兜兜转转,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难怪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我们之前想过,你要是没有去法国,估计会去繁城或者庆安一些大城市去找一份工作,做个公司的主管什么的,独独没有想到你会到这里来做一位战地护士。”陆启安对兜兜讲道。
好在如今陆启安终于找到了兜兜,一家人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陆启安知道陆韵宁在沈晨旭那里,立刻给她写了一封信,把兜兜的事情大概地跟她讲了一遍。
陆韵宁拿着手里的信,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信拿到正在账内与诸位将领们商讨接下来的战役该如何发展的沈晨旭看:“阿旭,找到了,兜兜找到了。”“你说什么?”只见陆韵宁一边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沈晨旭,一边激动地对他开口讲着:“兜兜现在和启安在西宁,启安说她这些年一直在西宁做战地护士。”
陆韵宁和沈晨旭看完了信件之后,陆韵宁不禁喜极而泣地紧紧地抱住了沈晨旭:“她没事,她真的没事,阿旭太好了,我们的女儿终于找到了。”
虽然他们现在分隔两地,但他们心中彼此都在牵挂着彼此,他们也都相信战争早晚会结束,一家人也总有团聚的那一天。
日本人的脚步眼看着越扩越大,国共合作时期,陆启安接到上峰的命令在西川的一座茶馆里面见了一个名为陆进的中共地下党书记。一听名字,陆启安之前的确是听说过,这个陆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在排兵布阵上也被人传得神乎其神,说他经常不按套路出牌,时常让日本人甚至身边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讲得跟他是诸葛亮再世似的。
但陆启安一听到他的名字之后,心中不禁似乎猜到了一二。
这日,陆启安在自己的会议室内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他虽然猜到了会是他,但又怕自己猜错了,来的人并不是他要等的。
当副官将那人领进了会议室之后,陆启安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一男一女,内心中不禁有些激动地热泪盈眶了起来。
只见陆启安对那个副官开口讲道:“我和这位委员长有要事相商,你且先出去,过会再叫你进来。”那个副官心中虽然奇怪,不知道自己的长官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只能按照陆启安的命令,转身离开了营长。
副官走了之后,只见陆启安不禁对他们二人开口道:“果然是你们,子阳,韵萍。”“这么多年不见,启安哥你还好吗?”陆子阳见着陆启安之后不禁也激动得泪流满面。“哥,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了,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您与我姐。”只见陆韵萍竖着一个短发,分别了这么多年,陆启安觉得她似乎成熟了不少。
“好!真好!”只见陆启安一边拍着他们二人的肩膀,一边笑着对他们二人开口道:“今日我们兄妹三人难得重逢,旁的事情明天再说,今日我们三个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陆启安一向不拘小节,反正打仗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今日他们三兄妹难得重逢,今日定要好好畅饮一番。
陆韵萍如今是共产党医护队的护士长,每天都会带领着一些医护人员,负责给医疗队的医护人员们包扎伤口。而陆子阳更是不得了,因为之前在法国留过学的缘故,他前进的思想很得上级领导的栽培与器重。
“姐最终还是去陪沈晨旭了。”陆子阳与陆韵萍听完陆启安说完陆韵宁的近况,对姐姐的做法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父亲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住陆韵宁坚持要与沈晨旭在一起的决心。
陆启安与陆子阳相谈甚欢,二人达成了共识,准备把他们各自的队伍合二为一,由陆启安做总指挥,陆子阳做政委。
此事一传到陆韵萍耳朵里,她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她知道陆启安在战场上十分英勇,而陆子阳在排兵布阵上一直很有他自己的主意。他们二人在一起共同抗敌,一定能出奇制胜。
兜兜在陆启安的劝说下终于答应与他们三人一起去找沈晨旭与陆韵宁。
四人开着车子,沿着山路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到了沈晨旭所在的目的地。
当车子刚停下来的时候,兜兜还没下车,就看到一个身穿一身军服的女子正扶着一个受伤的小战士往一个帐篷里走着。
一别多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只听兜兜不禁脱口大叫了一声:“妈!”还是那声熟悉的声音,还是陆韵宁心底里最温暖的那道阳光。陆韵宁一回头,就看到兜兜一边抹着自己眼中的泪水,一边向自己跑来。
“兜兜!”在兜兜扑向自己的同时,陆韵宁不禁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她。只见兜兜一边紧紧地抱着陆韵宁,一边哽咽地对她开口道:“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只见陆韵宁不禁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一边也同样抽泣地对兜兜开口讲道:“你不是已经长大了吗?怎么见着了我以后还跟个小孩子似得。”兜兜不禁一边摇头,一边对陆韵宁开口讲道:“长大虽好,但需要离开妈妈,如果一定要让我和妈分别这么久,那我宁可永远都不要长大。”
五六年的分别之苦,兜兜受不了,陆韵宁又何尝受得了。只见陆韵宁不禁叹了口气,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对她开口讲道:“傻姑娘!真是妈的傻姑娘。”
他们一家人分别多年之后,没想到到了最后居然都不约而同地上了战场,如今在战场上重逢。或许,这早已是冥冥中注定的,在军阀家庭里长大的他们,不管分别的有多久,只要国家危难,,他们总会在在战场上相遇,在战场上重逢。
陆启安高兴之余,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沈晨旭之后,不禁也走到了他的面前,向他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又叫了他一声:“阿旭哥,好久不见。”陆启安小的时候在军营里,都是沈晨旭带的他,二人不禁拥抱了一下。陆子阳与陆韵萍看到沈晨旭以后也纷纷上前去与他还有陆韵宁彼此拥抱:“阿旭哥,姐,都十多年了,我们这几个人终于又团聚在一起了。”
想起年轻那会儿,陆韵萍背着父亲偷偷地替陆韵宁与沈晨旭互送书信的那段日子,如今想来,还真是令人怀念。
兜兜在陆韵宁的怀里哭完了,她扭头看到了站在陆韵宁身后的沈晨旭之后,不禁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一些什么。
陆韵宁扭头看到了沈晨旭眼中的那种温柔的眼神,她也希望兜兜能够多与她亲近亲近,但话到了嘴边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对兜兜说出口来。
军营里的其他将士们一听说沈晨旭与陆启安两位首长今日一家团聚的事情,不禁纷纷上山去打了一些野味回来。
晚上,几个人围在篝火旁,一边吃着烧烤,一边有说有笑地说着这些年在战场上所经历的那些惊险刺激的事情。陆启安喝多了以后,嘴里一直笑着说道:“上次我一看到那炮火朝我们这边飞来,吓得我连忙一头钻进事先挖好的地道里,幸好我躲得快。”“那你比我运气好!”只见沈晨旭接着开口讲道:“有一回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在从西家沟到六里庄的路上遇到了大概一百多个小鬼子,我们打起来了之后,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单枪匹马逃回了军营。”
许久不见的几人,这一夜聊到了很晚,虽然身边没有酒,但他们今夜的心中,似乎比有酒更加兴奋,更加开心。
酒不醉人人自醉,明日你东我向西。这两句话放到这里似乎更能衬托今时今日的这种意境来。
酒席散了之后,陆韵宁坐在地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不知什么时候,陆韵宁已经被人抱起来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之后,只瞧见她身边坐着的正是沈晨旭,她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问了沈晨旭一句:“子阳他们呢?”“很晚了,都回去睡了。”然后只见沈晨旭像哄小孩儿似得对陆韵宁说道:“累了一天了,你也快睡吧!”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沈晨旭,只见陆韵宁翻了个身,怀抱住了沈晨旭,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幸福的。
“阿旭,战争结束了以后,你打算去哪里?”当沈晨旭终于与陆韵宁再一次并塌而眠的时候,陆韵宁忍不住开口问着他。“我会回到平宁去,然后弃政从商,不再过问这政治上的任何事,”只见沈晨旭一边说,一边轻轻摸了摸陆韵宁的肩膀,对她开口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一定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才行。”听完沈晨旭的话之后,只见陆韵宁温和地对他开口道:“我答应你,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