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卖炭
天空飘着小雪,整个小镇寂静无声,小路两边的屋顶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被,路上有几只冒着风雪出来觅食的麻雀。
不远处的枯树上站着一只喜鹊,冲着她叽喳几声,在寂静的冬日显得尤其清晰悠远。
镇子上的人都窝在自家没有出来。
就连平时都出来卖炭的村民今天也蛰居在家里了。
凌知连着敲响了几户人家的大门,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开门。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无比的渴望木炭才对,这么安静实在太反常了。
凌知不知道的是,镇子上的大部分人家前两天刚买足了木炭,这些炭够他们烧上五六天的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急着买新的了。
凌知情绪有点低沉,本来以为今天不仅能卖个好价钱还能把两筐炭都卖光的,谁曾想,一块也没卖出去。
雪下得大了,天也更加暗沉了。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天越来越冷。
凌知仗着身上的脂肪层厚,又加上背着两筐东西,一直都没觉得冷,反倒还出了点热汗。
“嘭嘭嘭。”
凌知生的比别人壮硕,力气也就比别人大上许多,别人敲门是敲门,她敲门就是砸门了。
“嘭嘭嘭。”
又是规律的三连砸门。
始终不曾听见里面传来动静,凌知蹙紧眉头,喃喃道:“不该呀。”
爹告诉过她,镇子上消费木炭的大户就是田福客栈的,这久久不见里面传来动静,莫不是掌柜的冻晕了?
凌知胡思乱想间,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面前的门打开了,一阵冷风灌进去,冻得伙计瑟瑟发抖。
伙计搓着双臂看向她,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冷颤,嘴唇哆嗦不停,想说话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把身子一侧,示意凌知进去,然后动作快速地把门合上。
凌知看他冻得跟条哈巴狗似的,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还没开口说话呢,已经缓过劲儿来的伙计冲凌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口瓷实的大白牙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还有那单纯无辜的小眼睛,全都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孩子。
不骗她,凌知良心上也过不去。
她装模作样地把两筐木炭放到地上,心里估摸着开多少价合适,伙计就跟饿狼见了肉似的,激动的两眼放光。
“卖炭的,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客栈消耗木炭量太大,昨天刚买的十多斤木炭,本想指望着用两天,没成想连今天都挨不过去。
伙计一巴掌拍在凌知肩上,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是你保住了我的饭碗,作为报答,你这两筐炭我都要了。”
凌知心里一喜,那她岂不是就可以早早回家了?
不过……
“小哥儿,我这炭也不是不能卖给你,不过……你能做得了主吗?”
看他这身打扮,也就是店里跑堂的伙计。
那小哥一拍胸脯,打着包票道:“这家客栈是我二叔开的,我只要跟他汇报一声就成。”
“你说吧,价钱多少?”
“好兄弟,够爽快。”凌知激动的一巴掌拍在小哥儿的肩膀上。
只听咚的一声。
小哥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神茫然无措。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知见状,脸上一阵尴尬,她明明就没怎么用力,他怎么就……就倒下了呢?
凌知慌忙就去扶他,可这一弯腰不当紧,她脚下忽然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凌知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哥儿回过神来,麻溜地从地上站起,弯腰就去扶她,嘴上还不忘念叨:“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的,没事儿吃这么圆润干嘛?”
凌知心里有一万匹骏马奔腾而过。
艹!
我比你更想知道。
“你倒是起来啊。”
小哥儿拽出了一身汗,还是不见凌知起来,就有点急了。
“你给我松手。”凌知没好气道,“我自己能起来。”
小哥儿眉毛一挑,瞅着她圆滚滚的身材,狐疑道:“你……确定?”
凌知一个眼刀扫过去,不再理他,小胖手撑着地面慢吞吞地起来。
如此简单的动作竟是让她出了一层薄汗。
想到刚才丢人的一幕,还有小哥儿的无情嘲讽,凌知卖炭的好心情顿时没有了,但她也没有任性,随着脾气乱来,只是语气依然硬邦邦的。
“你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小哥儿答的爽快。
“一共二两。”
二……二两?
小哥儿傻眼了。
抢劫呢?
最多也就一两银子。
他刚要还价,就瞅见凌知正阴恻恻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敢还价,我就揍你。”
小哥儿瞬间吓出一声鹅叫,浑身汗毛倒竖,跟受了惊吓的猫似的。
不敢做片刻犹豫,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账房那,从里面拿出二两银子,颤颤巍巍地递给凌知。
沉甸甸的重量拿在掌心,凌知的心情这才好受点。
“以后我还会来的。”
丢下这句,凌知背着背篓就出门了。
身后是石化在当场的小哥儿。
姑奶奶,你还是别来了。
他二叔知道会打死他的。
……
门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凌知搓了搓有点凉意的双手,打算吃点热乎的东西再回家,便抬脚往镇子深处走去。
她刚走没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
老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凌知猛地抬头去看,就见客栈二楼有个男人正临窗而站,男人丰神俊朗,脸部线条坚毅,五官立体,精致的无可挑剔。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二人视线相撞的一刹那,凌知脸上一红,粉红泡泡冒个不停。
她摸了下冻得有点发红的脸蛋儿。
忍不住吐槽自己。
这该死的魅力啊,就是让人这么着迷。
凌知脸上漾着甜甜笑意,抬起手就要潇洒地跟对方打个招呼,却见男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玩味。
凌知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脸上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她自作多情了。
但输人不输阵,凌知为了挽回面子,脊背挺得笔直,大大方方地瞪回去,嘴角带着讥笑,伸出右手,朝他比了个中指。
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做片刻停留。
“噗。”
男人并不懂少女比划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想起她刚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也不忘给自己找回场子的样子着实好笑,男人望着行走的圆球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有意思。”
男人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童叔背对着他,又往炭盆里添了几块木炭,木炭燃烧产生的烟雾呛得他连连咳嗽几声,他把炭盆离床远了些,嘴里不忘抱怨道:“这木炭质量真差,烧起来都是烟,不如王府的炭好,今夜得委屈爷将就一晚了。”
“咳,咳。”说完,他又咳嗽一声。
男人没有回他,盯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看,直至她消失成一个圆点,男人还站在窗前没有离开。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屋里凉飕飕的。
“爷,外面风大,我把窗户给您关上,您往里坐坐。”
童叔边走向窗户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