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你担心孤?
清明将至,细雨纷纷。
安倾桃撑伞站在红廊下,看着宫里上下都在忙着给高墙上挂着经幡。
便好奇问道:“这是在干什么?他们要作法事么?”
她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若是驱魔观的人知道了殷长生的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自己如今心中已定,无论如何,她定不能让驱魔观的人发现殷长生的身份才是……
“是啊娘娘,陛下与玄止道长商榷过了,在清明那天,举行斋醮科仪,要开始寻找宫中邪祟,并驱除呢。是天大的喜事儿,还是沾了娘娘封后大典的福气,陛下才准的。”
不行啊。
绝对不行。
她一听眉头便拧了起来,半分欢喜都没有。
林一见她神情不对,关心道:“娘娘怎么了?”
“陛下现下在哪?”她提裙,疾步走下廊去,踩着石道上的水洼,往龙乾宫敢去。
林一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娘娘!陛下如今应该在龙乾宫与道长们商量科仪之事呢……您不能过去。”
不行,绝对不行。
安倾桃并未理会林一,自个冒着雨,便一路小跑到了龙乾宫。
“陛下在里头?”她抓住正要离开的吴德便问。
吴德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哒哒的美人,“啊对,在与道长们……”
话语未完,安倾桃便退推门而入。
“我不允许!”她两手敞开了龙乾宫的大门,水灵灵的眸子里噙着焦虑,身上的白色水仙琉璃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衬得她身姿更加曼妙,凹凸有致。
殷长生坐在主位之上,双侧摆着莲花香炉,沁出阵阵幽香。
他原本是闭着双眸的,在听着一旁玄尹和玄止的科仪计划。
直到听见安倾桃的声音,双眸赫然睁了开来,眸底的冰寒在刹那间被一层怒意覆了上去。
安倾桃因为着急,而丝毫未察觉殷长生表情的异样,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三人中间,“不行,不能举办斋醮科仪!”
殷长生眸子一颤,眉宇间一片阴沉。
他站起身来,扯下自己旁边的玄色披风,走到她面前,将她包裹住,“皇后失仪了,是孤平日宠爱太过,一点规矩都不懂。”
安倾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都湿透了,站在三个男人面前,确实十分失仪……
“啊,我……”她拽了拽披风的领子,藏着湿湿鞋袜里的脚趾不由蜷缩了起来,“本宫失仪了……”
玄尹坐在木椅上,自她进门开始,目光就从未离开过她,“娘娘为何不愿举行科仪?”
“我……”她有些语塞。
林一匆匆赶来,一见到这般场面。
连忙跪下向殷长生请罪。
他倒没说什么,就是将安倾桃裹得严严实实地推到了林一怀中,“给皇后换身衣服。”
“是!”林一扶过安倾桃,不敢多有停留地带她走了。
安倾桃不愿意,又推了推林一,回头跑到殷长生身边,“陛下,我,啊不。臣妾有话想和陛下单独说。”
他阴鸷的长眸闪过几分动容,又环视一周。
没有说话。
玄止极有眼力见,拉着玄尹便行礼告退了。
龙乾殿内徒留二人。
“下回。”他举起手,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她冰凉的脑门,“记得打伞。”
她不领情地撇了他的手,面色焦灼,“你怎么能让他们举行斋醮科仪呢?那可是驱魔的最大阵法,若你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他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挑眉笑着问她,“你在担心孤?”
“你是我的夫君,我能不担心你么?”她双手抓着他的两臂,语气有些急,“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要掩盖众生耳目吗?”
啧。
他其实不喜欢听到这个理由。
就好似,若二人没有夫妻之实,她便不再担心,不再对自己有所牵挂似的。
“你以为,驱魔观此行,真的只是想攀你这层关系么?”他瞧着她一直在有水滴从发梢上滑落的粉嫩小脸,语气温柔了些。
她听着他的话语心中不停斟酌,想起了驱魔观给她的那一封信。
确实,他们也是为了鬼物而来的。
“可你的身份……”
“孤还未蠢到,被这几个小道士发现了身份。”他伸手将她系在颈脖间的带子又拉了拉,生怕披风滑落,“可以回去了么?”
安倾桃摇了摇头,扑到了他怀中去,“玄止和玄尹的修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浅薄,你要小心才好。”
殷长生又想问。
她为何这般担心自己。
可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了回去,转为了一丝浅笑与安抚,“囡囡放心。”
这妮子估计又会说,因为自己是她的夫君。
也罢,还是不要知道了。
“如今,你可以回去了么?”殷长生推了推她,语气很淡,“让林一煎一碗姜汤喝下,再去泉竹宫……”
想起泉竹宫,他冷眸染上真切的笑意。
“再去泉竹宫泡泡身子,免得明日染了风寒。”殷长生一边交代着,一边牵着她的手走到了走到门口。
“林一,送娘娘回宫。”他没有给安倾桃拒绝的余地。
这些事情上,安倾桃只能乖乖服从他。
“好,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寻你?”她眸光中闪着期待,纯真的笑容。
再一次触动他内心深处。
“好。”他推开门,将她送到了林一手中。
殷长生伫立门边,看着她在青色烟雨中渐渐消失的玄色影子,胸口的跳动才缓缓停下。
下一刻,胸腔内漫开疼痛,一阵又一阵闷重的痛觉,敲击着他的魂魄晶体。
眉心上的蓝色鬼魅印记若隐若现。
好似一种急促的召唤,在一下一下叩击着他的灵魂。
又开始了……
自从她的出现,这般强烈的痛觉变得愈来愈频繁,每每来自激烈的心跳之后。
他暗自思忖着,胸腔痛感更弄。
他弯腰,随着喉咙里浸出的腥味,嘴里吐出了好大一口黑色汪血。
他将手掌覆到了胸口上,感受着那陌生剧烈的跳动。
他的冷眸中浮出一丝愕然,卷舌抵了抵自己的唇角,去再次感受那一股浓烈的腥。
思绪混沌中,又望了望前方那密密斜织着的细雨,望着它们相互交错纷杂。
半晌,才自嘲地冷冷笑着,“要开始忆起了么?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