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箫槐安和她一起种下了海棠花之后,清菡几乎是每天都花上一个时辰在后院,给树浇浇水,施施肥。
上午去私塾,下午和蓝世槿练一会儿琴,然后就来后院了。一天又一天,过的可谓是岁月静好。
看着海棠树一天比一天高,从生根到发芽,再到抽出枝叶,冒出花骨朵,含苞,开花。不知不觉中,又是过去一度春秋。
也不知为何,她家的海棠花开的甚是茂盛,枝干粗大壮实,可以让清菡每天都坐在上面呢。
“菡儿,你都坐在那里一天了,下来玩啊!”
喊这话的人是箫槐安,他一手叉着腰,抬着头,看着上面又长大了一岁的小姑娘。
只见那小姑娘,头一歪,很是硬气:“不,这上面的风景挺好的,我才不要下去!”
“唉~”箫槐安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说这女孩子越长大心事越多,越让人琢磨不透。看来如此,以后他还是要多了解了解他媳妇儿了。
是以,槐安又是不甘心的喊了句:“我做了一个更好玩的东西,下来,我带你去玩!”
一听到有好玩的东西,凌清菡眼前一亮,二话不说的要从树上跳下去。就算长大一岁,可终究还是个孩子心性。
只是,在跳下去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
她凌清菡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要占箫槐安便宜的。她只是下去的太过匆忙,一个趔趄,栽了下去。然后又好巧不巧的,栽到了箫槐安身上。
可若只是栽到他身上就还好,偏偏又不小心亲到了他的唇上。二人唇齿相碰的躺在地上,箫槐安只是被砸蒙了,一动不动的。而清菡却是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她还没嫁人呢!
虽然日后她会嫁给箫槐安吧……但,还是太便宜他了。
以至于都没让槐安细细感受到这个吻的存在,清菡就弹跳起来了。
“我,我,我……”清菡紧张到不知所云,“我”了半天,也没见她我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如此惊慌失措的小丫头,箫槐安倒不急的起来了,就在地上侧躺着,手支着脑袋,笑着。不得不说,他一笑,绝对能把方圆百里的蝴蝶蜜蜂全部招引过来,这招蜂引蝶的技术,简直能杀死人。
不过,配上这样的处境,他再笑,就让别人误会这是在赤裸裸的嘲笑!
然后,某人就不干了,上前把他拽了起来:“你,你笑什么啊!”
“笑你是个蠢丫头呗!”箫槐安回答的倒是云淡风轻,也不怕真把人给惹毛了。
被说的无力反驳,清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刚刚发生的事,好像就是她的责任,也怪不得别人啊。因此,她也只能认栽。
“好了……”被槐安看着心里一阵发毛,清菡的脸颊不自觉的又红了,这次还是红到了耳根,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箫槐安看着她这样,心里也是痒痒的。不得不说,这丫头可是越出落越精致了。
本来就已经无地自容了,又看见箫槐安拿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更让清菡的双颊鲜红欲滴,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安哥哥……你别看……”
小巧的脸蛋儿羞到不成样子,槐安也是见好就收,再逗下去,可是要把人弄哭了。
“走吧,我带你去玩儿一个好玩儿的。”槐安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前院带。
一路上,凌清菡都觉得脚下生风……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槐安亲手为清菡扎的秋千,暗紫色檀香木,可坐双人的椅子,被四条绳子牢牢的拴在顶部的木桩上。
“是秋千呀!”凌清菡眼前一亮,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坐在上面,晃了两晃。小小的人儿,还是双脚悬空呢。
槐安走到秋千后面,缓缓道来:“菡儿,你坐稳了,我来推你!”
“好!”
“来喽!”
箫槐安看似用了很大的劲,实则只是轻轻一推,身边生起一阵凉风,秋千就在空中不缓不慢的荡漾。
也许是离地面不过半人高,清菡又扭头喊了句:“安哥哥,再高一点儿!”
“好!”嘴上虽是这么应答着,可手里还是没有用多大力气,秋千只比刚刚高了一点点。槐安他可舍不得,万一一个没抓稳,甩出去了,可咋整。
清菡许是看穿了箫槐安的心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安静的享受着。
风在耳边忽上忽下,也似吹进了心坎儿,酥麻麻的。
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该多好啊!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哪怕没有只言片语,只要有他就好。
要知道,这青梅竹马的情义,可比得过世间万千风华。
“安哥哥,你也来,坐我旁边一起玩呀!”清菡又回首喊了一句。
闻言,槐安只是一笑,应了声,停下秋千坐在了清菡的旁边,说道:“抓紧了,我可要起飞了!”
然后,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玩了有小半个时辰,清菡想到她还约了蓝世槿一起练琴,便不得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秋千。
不过,当她来到一直练琴的明月阁时,却看见夏珏也在。准确来说,他是在教世槿写字,还是手把手教的!
虽然是很正常的师徒之道,但清菡怎么看着夏珏看世槿的眼里有暧昧呢?
“不对……”清菡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了出去。她到底在瞎想什么!这俩人可是差了八岁啊,而且世槿不过才十二岁,怎么可能……
可是,明明就是夏珏每次看世槿的眼睛都很柔情……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清菡呼了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时,才走过去:“老师,你也在啊,好巧啊!”
“嗯。”夏珏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才抬起头,“你是来找槿儿练琴的吗?”
“……”槿儿……这称呼,也是好暧昧……
不过,清菡可没有迟钝,立即点了点头:“是的,我和世槿约好了。老师,你找世槿有急事吗?”
“没什么,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然后,还不忘看世槿一眼,“我走了。”
啧啧啧,这么明目张胆,清菡在心里嘀咕了一阵。这夏珏,可真是单单独宠蓝世槿呀!
待夏珏走后,她俩就开始练琴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蓝世槿今天弹得是《我思故我在》。然后,就让清菡思春了……
一想到那个吻,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蓝世槿到没注意到清菡的变化,弹完一曲后,随口说了句:“菡儿你最近琴技见长,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她可真是求之不得!
“嗯……”清菡思前想后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以后每天少练半个时辰!”
现在可是每天都能练上一个多时辰,她手都快弹废了。
本以为自己可以脱离苦海,却没想到,世槿一口否定:“不行,最多一刻钟。”
“不嘛……”
“你现在只是中级水平,还不能减时间。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要学琴来着。”
被拒绝的这么干脆,清菡也实在拿不出其他理由了。不过,她一向是最爱耍小心思。这不,又加了一句:“每天再加一个糖葫芦!”
蓝世槿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行,都随你。”
有便宜不占,那才是傻子。虽然,这是她最好的朋友。
等练完琴之后就已经是傍晚了,清菡一个人走在回醉月轩的路上,一个溜眼儿,就看见箫兮颜趴在承恩宫的窗户上使劲往里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兮颜,你不回鸾香殿,在这里干什么呀?”清菡走过去,还不忘压低声音问。
箫兮颜抬头看了她一眼,勾勾手,示意清菡过来:“我在看这父皇和他新宠的灵妃每天到底在干吗,都不让父皇来看我。”
说得还挺气,这个灵妃清菡也是略有耳闻,平遥皇新晋的宠妃,而且还是宠到每时每刻不在婉转承恩,后宫的雨露都浇她一个人身上了,这也难怪后宫众妃心气难平。不过——
这和箫兮颜有啥关系,她是女儿,和那些妃子不一样,怎么比她娘还急?
只是清菡看兮颜看的那么认真,没忍住,也趴在了窗户上,朝里面眯着眼看看:“兮颜,这能看见什么啊?”
皇宫糊窗户的明纸可不是普通人家一捅就破的烂纸,所以,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诶呀,看是看不见什么,主要靠听,还有臆想。”箫兮颜头也不抬的说道。
凌清菡:“……”
这让她怎么个臆想……
不过听,还是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但是除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她俩啥都没听见。这都快让箫兮颜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难到父皇每天来八趟承恩宫就是来哼哼的?
正当二人打算再用心去听听时,然后就听见——
“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把清菡和兮颜同时吓了一个激灵,转身一看,才松了口气。
看着箫月辰一脸眉眼清风的样子,箫兮颜真想一拳打下去,这可真是她亲哥哥,差点送他妹妹驾鹤西去。
“哥!”兮颜大声的喊了一句,然后又立马发现自己还在她老爹的监视范围内,就又压低了声音,“哥,你快吓死我了,怎么连你也是神出鬼没。”
箫月辰一脸无辜的耸耸肩,然后把他妹拽了过来:“你还问我,明明就是你在这里做贼心虚。说吧,你和清菡在这承恩宫爬人家墙头干嘛呢?”
“我……”兮颜支支吾吾的低下了头,箫月辰又把目光看向了清菡,清菡忽感后背一凉,也把头看向了一边。
这俩小家伙,真的是敢往龙鳞上撞,若被父皇知道了,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跟我回去,母妃已经找你半天了。”箫月辰拉过兮颜,又看向了一旁的清菡,“你也快回去吧,免得让槐安担心。”
然后,就拉着兮颜消失在暮色之中。
也不知为何,清菡心里似有千金石重。她总感觉这皇宫都快压的她喘不过气了。别看现在风平浪静,但那不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清菡出了正门,又回首看了眼承恩宫的宫匾。
只是,她这莫名而来的失落,一直持续到了晚膳后。
夜晚微凉,清风徐徐,天边无一抹星光。
清菡坐在海棠树上,想着心事,可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就是总感觉这世上物是人非,时光荏苒,不知何时,就会身陷囹篱。这逃不过的宿命,只能强加在自己身上。
她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是从承恩宫出来就有了,也是莫名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在树上一坐就坐了两个时辰。
往屋里走的时候,箫槐安已经睡着了。他才没有自己那么闲,每晚都要温习功课,有时候还会到很晚,看着清菡也很心疼。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命运的枷锁吧。他是皇子,是天子的儿子,他要做的,就是必须比其他人优秀。
清菡想着,走到槐安门口时,也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只是,由于太过安静,屋里传来槐安的呢喃声绊住了清菡的脚步。
她侧耳倾听,也是和承恩宫一样,只能听清细微的哼哼声。但清菡又觉得槐安是在说些什么,只是听不见而已。
想到这儿,清菡便轻轻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槐安的床边。俯在他身边,屏住呼吸的听着他口中的喃喃梦语:
“菡儿……菡儿……”
声音虽小,可凌清菡却是听着一清二楚。听到槐安在梦里唤自己的名字,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随后,就是浑身的燥热。
原来,他睡着了都会念叨她的名字。看着他微笑的睡颜,也不知是梦到什么了,能让他笑得这样开心。
清菡也不由得一笑,用最轻的声音说了一句:“安哥哥,我也要去梦里找你呀。”
然后,清菡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
这天晚上,箫槐安梦见自己与清菡在海棠花下玩捉迷藏,梦见他与她之间最美好的快乐时光。
梦里的他笑着,梦外的他也笑着。
一连几天私塾都没有课,是夏邑族有事传夏珏回去了。这夏邑族虽说在边境地带,但也算独立于三国之外的一个小小国家。要不是其实力雄厚,又和平遥国缔结连盟,其余两国早就攻打过去了。
不过,这打仗的事就不劳凌清菡操心了。她今日从明月阁出来,正想着去找兮颜一块儿去吃糖葫芦,却不承想,半路被季箬笙截住,她身后又跟着几个人。
果然是大小姐的气场,不过清菡一般都不理这种人。直接忽视了她,自顾自的往前走。
见自己被人忽视了,季箬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几步伸胳膊一栏,颇傲气凌人的道:“凌清菡,你敢无视我!”
此情此景,又和刚来平遥国第一天一样。清菡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眼里也出现怒不可遏的寒气。
“凌清菡,你敢瞪我!”季箬笙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可就是没有把门了。一挥手,嗔怒道:“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她身后跟着几个男孩,一看也是大户人家的,真是搞不懂,怎么有爹有娘的一个个都跑来巴结季箬笙了。
不过,他们虽然为季箬笙马首是瞻,但眼前这个孩子还那么瘦小,惹人怜爱。一时之间,到没人敢上手了。
只有一个,比清菡高了半个头,一脚踹上去,直接把清菡踹到半跪在地上。清菡眉头一皱,紧攥的掌心里流出一道鲜红。
那个男孩见季大小姐还似不解气的样子,就又咬着牙,把清菡踹倒在地上。清菡闷哼一声,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劲,让她起都起不来。
见凌清菡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季箬笙不禁一笑,俯下身,睥睨着她:“清菡郡主,怎么样啊?”
清菡不语,只是抬起头瞪着她,那毒辣的目光,仿佛要把季箬笙给吞噬。
不过她现在再怎么看她也没用,她季箬笙才不会怕她,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好,能让槐安哥哥这么在意你。”
说真的,遇见凌清菡之前,她都不知道嫉妒二字怎么写。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对槐安并非是喜欢,她只不过是不能容忍别人抢走她身边的人而已。
凌清菡依旧没有回她,这就让季箬笙以为她这是在瞧不起她!怒火未平一波又起,又让那个人接着教训。
只是这次,就没那么容易了。正当那个男孩想再次下手时,一个飞毛腿过来,就直接把他踢飞了。仔细一看,正是七皇子箫槐安。
“菡儿,你怎么样?”槐安直接无视了其他人,第一时间就上前去查看清菡的伤势。这就让季箬笙气的毛都要炸了,不满的吼道:“槐安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她,我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呀!”
箫槐安冷眼看过去,那是他从未出现过的冷漠,足以把方圆十里都给冰冻了,让季箬笙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只见箫槐安抱起清菡,冷冷的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只一眼,就没有人敢出声。尔后,又听见槐安道来:“季箬笙,道歉!”
“什么?”季箬笙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道歉!”又冷冷的重复了一遍。
“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是她无礼在先,我还不乐意呢!”
“哼!”箫槐安一个冷笑,低头看了眼清菡,“你怎样我不管,我只知道菡儿现在受了委屈。所以,你必须道歉!”
“槐安哥哥!”此时的季箬笙眼中已溢满泪水,但一对上箫槐安那冷气逼人的样子,她又发不出火儿来,只得咬咬牙,不情不愿的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里面包含了多少不甘。
“很好。”槐安嘴上虽这么说,但怒气依旧没有减下去分毫,“若再有下次,我直接一把火烧了将军府!”
撂下一句狠话,箫槐安就抱着清菡往回走。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下,风中隐约传来季箬笙低声的呜咽。
回到醉月轩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清菡的伤口上药,看着她膝盖青了一大片,槐安也是心疼的不行。
“还疼吗?”箫槐安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刚刚那寒风刺骨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一边给清菡轻轻揉着伤口,一边又自责着,“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其实这事根本不怪他,而且清菡根本就没有这么娇气,这哪里算是受伤,跟之前在云凌国受的伤相比,可差远了。
“安哥哥我没事,你不用自责,以后我尽量不理会季箬笙。”她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你为什么没让晴儿跟着你?”
“我没有让人跟着的习惯”清菡确实不需要什么侍女,若不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好意,她才不需要呢。
箫槐安不吭声了,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眉宇之间流露出的情绪复杂,有内疚,有气愤,更有心疼。
外面的风刮着窗户呼呼作响,吹着庭院的树木窸窣作响。
起风了,花也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