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晚琴终归是有愧疚的,虽不喜欢,可也是唯一的女儿。她的母亲意外病逝,他本就有歉疚,如今连她的女儿都没有保护好,也有损圣颜。
皇帝心思,皇后又岂会不知,看破不说破,是学会生存的第一要义。
她走到皇帝身后,替他捏肩捶背,如一贤妻良母:“陛下最近为公主之事操碎了心,都多长了几根白发。陛下累了,就歇歇吧。”
“好,你回去吧。”皇帝闭上眼,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头疼得紧,可还不忘说一句,“对了,晚上的时候让陌儿来乾夕宫,朕要检查他功课。”
“是,臣妾告退。”皇后跪安,直接回了荟萃宫。
荟萃宫外,一团乱粥,多个小宫女围在一棵松树下,有一人手持竹棍,在树上扒拉着什么。
仔细看,才发觉是树顶上挂着一件织锦斗篷。方才忽然狂风大作,把宫女手里的衣服都吹到了树上。所有人都开始火急火燎,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她们必然受罚。
巧的是,箫槐安正好路过此地,解了所有人的燃眉之急。他看那小宫女也实在可怜,就多管闲事了一把,三两步飞上树,把斗篷取下。又在空中一个腾跃,旋转落地。
他把斗篷交给那个小宫女,叮嘱道:“下次注意一些。”
“多谢公子。”小宫女跪在地上,叩首相谢。
他箫槐安现在可是在这里出了名,当众拒绝公主敬酒,换做旁人,可是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的。
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同是这天,公主被人谋杀,驾鹤西去。而发现的第一人,仍是箫槐安。
不得不说,这是想让他低调都难。
这时,皇后回宫,看见这一番景象,心中大为不悦。可箫槐安毕竟是平遥国的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继续维持她一国之后的风采。走上前,笑不露齿:“七皇子来本宫的荟萃宫所为何事?”
本来后宫就是女人的栖所,陛下居然会把客人安排在后宫,玷污了浊气,让她这个做皇后的都无权力管束。
箫槐安对这个皇后喜不起来,看似澄净的双眸里却是透着一丝算计。可在这后宫,谁不会算计,不会算计的只能被别人算计。久而久之,后宫就成了是非之地。
他也同样装装样子,对着皇后躬身行礼:“槐安只是路过,惊扰了皇后娘娘,还望娘娘赎恕罪。”
“不当紧,本宫成御六宫,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其他人可就难说了。”皇后说着,妆容风采依旧,“七皇子是我云凌国贵客,可终究还是个男子。若让人落了口舌,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岂不是在给他下马威?箫槐安自知他若是再辩解下去,那罪名可就越做越大了。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也只能忍下来。
在这皇宫里,做人先学会忍,才能活得长久。
在槐安打算别过时,方才那位小宫女突然跪下颤颤巍巍的求情:“启禀娘娘,半炷香之前这里刮过一阵大风,把娘娘刚从浣衣局拿来的衣服刮到了树上,是七皇子帮忙拿了下来,才不至于被损坏。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还望娘娘不要牵连七皇子。”
有情有义,是个不错的丫头,做宫女可惜了。
皇后的眼神倏地犀利起来,满是腥狠的蹬着伏在地上的小宫女,可又不能当着箫槐安的面子指责她。若穿到皇上的耳中,又是一次是非。只能卸下几分戾气,婉柔的说道:“既然如此,本宫还要多谢七皇子了。若七皇子不嫌弃,不如进这荟萃宫一坐,喝一口茶再走。”
按理来说,这立完威严又自己打破,无异于自己打自己脸,谁知道这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槐安是很想拒绝的,可他又懂分寸,如若此时拒绝了皇后,那又是可以让他人多捏他一分软处。
不敬皇后,冒犯公主,罪罪当诛。就算云凌皇不会处置他,难不保他爹不会这么干。
“也好,那槐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槐安再行一礼,就跟着皇后进到了荟萃宫的亭苑。
他们坐在一小石方桌旁,两位侍女立在皇后左右,为她斟茶,布糕点。
皇后拿起一块香酥糕,捻入口中,称赞道:“后厨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强了,做出来的糕点都快超过陛下的御用厨师了。”
箫槐安淡淡的看了眼碟中的香酥糕,赤橙黄绿青蓝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辣他的眼睛。依他愚见,该称其为彩虹糕。
她的侍女一听,笑的露出一排白牙,附和道:“那可是,这是他们知道娘娘爱吃甜的,特意做的。只要是娘娘想要的,他们谁敢不尽心尽力。”
“做得不错,把这些奖励给他。”皇后从右手腕上取下一个金镯子,放到了侍女的手里。继而又转头看向了箫槐安,道,“七皇子也尝尝这香酥糕。”
纤纤玉手把呈有香酥糕的碟子往槐安这里推了推。
槐安没有动手,而是淡然一笑,回道:“谢娘娘好意,只是槐安不喜甜食,这香酥糕虽外表华丽,可吃多了也会腻的慌,娘娘还是少吃些,莫要吃坏了嗓子。”
最后,还不忘配一个邪邪的笑,让人敢怒不敢言。
皇后手上的青筋明显凸起,可脸上还是莞尔的笑着,槐安看着她是真心累,都做了皇后,演的戏比戏子都要多。
可若不会演戏的,便会像他母妃那样,不受宠爱,惹人冷眼。
而他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皇后这惺惺作态的样子,才婉言告知了几句。
他俩就这样谁都没说话,只用目光刺着对方,花火越擦越大。
还剩下的那名侍女眼瞅着这荟萃宫就要爆炸了,马上动身,为皇后和槐安斟了杯茶,哆哆嗦嗦的说:“娘娘,这溪源茶是陛下特意给娘娘送来的,说是新进贡来的,也不知娘娘可否喜欢?”
茶沏好后,色泽呈淡绿色,也是清新淡雅。
皇后抬起左手,可算是把周身的火药味散去了不少。她瞥了眼槐安,用右手挡住脸,抿下一口茶。然后,眉宇一皱,赫然把茶盏往桌上使劲一板,溅出来的茶水晕湿了青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