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乌鸦出笼
风散三更雨。
寂静午夜,十八层楼,高越越推开窗户,发现淅淅沥沥的春雨停了。
她回头,看墙上的电子日历,时间显示已是四月一日一点正。
从晚上八点到现在,五个小时了。她终于赶完自己这部连载小说的大结局了,虽然没几个人看,但高越越奉行“我写我的,我开心就好!”原则,即便扑街三年,她依然决定坚持。
最后,再写个一百来字的“作家的话”,感谢一下矢志不移追更的那可怜的两位数读者,祝读者们愚人节快乐,她就去睡大觉!
哦哦,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耳机里还在重复唱着乌鸦:
怀揣汹涌喷薄的热情(怀踹激情写作的热情)
可与生俱来无法讨喜(可小说写出来无人看)
纯黑的外形隐忍冷静(助手的外形隐忍冷静)
月落时怎么会啼(月初时怎么还欠款)
你的存在是一个奇迹(我还没饿死是一个奇迹)
造物的安排神秘无形(造物的安排神秘无形)
只为了再一眼的相遇(只为了那单数的收藏)
竟让我忘记了天敌(竟让我忘记了吃饭)
当我又飞到这里(当我又飞到这里)
咦?怎么电脑黑屏了?哦,不是,是全屋黑屏,是——全屋停电了!
哦!她的“作家的话”!就最后的一百来个字!还有要祝读者的愚人节快乐!全要泡汤了吗?
怎么办?最讨厌在灵感喷发的时候,有意外发生!
高越越气得摸黑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大声唱:当我又降落这里,穿行在蛮荒森林,扑腾着倔强却又分叉的羽翼,飞上枝头的都风趣,占了巢的都在窃喜……
“咚!”眼前一片漆黑!高越越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坠,难道是她租的旧楼年久失修,要塌了?
镇静!高越越告诉自己,她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再大的苦难也压不倒她!大不了重头再来!
好像听见树枝被压断的“咯吱”声,是她压的吗?
“咚!”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高越越感觉自己被摔到了地面,不过,这地面怎么软软的?她习惯性地掏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习惯性地摸耳机,还在!毕竟,里面的乌鸦还在坚强地唱:就当作是我不吉利,不能拥有美好幸运……额,唱完这句没音了。难道没电了?毕竟听了一晚上了。
唉!不吉利?哪有那么多不吉利!就像有人矫情不住十八层的房子。十八层怎么了?视野开阔通风好采光好租金还便宜!
高越越挪了挪位置,顺便摸了一把下面软软的“地面”,想着是不是自己码字太累,睡着了,此刻在梦里!
今天是愚人节嘛!老天在梦里跟她开玩笑而已。一觉醒来,她还在自己租来的十八层小房子里,因为趴在电脑桌前一觉到天明而落枕脖子疼。不过,没办法,脖子疼也要坚持着去上课,大三的学生,虽然是很容易毕业的历史学,但今天的教授是个古板的老教授,不到课堂打卡就不给你过!还扬言:就算睡觉也要在他的教室睡!你说气人不气人?
高越越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环视周围,然后……差点没被吓死!
这是哪里?蛮荒森林吗?怎么四周都是比椅子还粗的大树?
还有,她面前这是什么?竖着的,一根一根的铁柱子,笼子吗?难道她变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乌鸦?没有!不是!她有腿有脚没羽毛,绝对不是乌鸦!
高越越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想站起来,却发现头顶也是铁柱子,奇怪!她是怎么掉进来的?
啊,不对,高越越微微向前仔细看,前方铁柱上杵着的两条黑漆漆的东西,那是什么?怎么还有脚?
高越越刚要上手去摸,就见那两条东西连同脚猛地消失在眼前,紧接着她身体一歪,歪倒在旁边铁柱上,小拇指粗的铁柱子冷硬冷硬的,硌得她胳膊和背火辣辣地疼。
她手中的手机一歪,手电筒的光线照到了笼子的另一侧,她转头,就看见了一张凄凉、萧瑟、清凉的少年的侧颜,一阵风吹过,不知为何,高越越想起了那句“日晚春风里,衣香满路飘。”哦,现在不是日晚,是深夜!香也不是少年的衣香。
眼前的少年一身黑衣,就连那束发的发冠都是黑色的。
少年闭着眼,高越越十分肯定对方在闭眼装高冷。这样的装逼人物,她的小说里写的多了。切!
“请问帅哥,这是什么地方?”高越越开口很有礼貌地问。
空气中一片静默,除了风吹过树枝的刷刷声。
这是要装逼到底呀!高越越想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来个威猛无比的怼人姿势!可惜,站到一半,头就碰到了铁柱子,真疼!
不能怼人,那就伸脚踹!
高越越一脚踹过去,却踹到了铁柱子上,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左右晃,在手电筒灯光胡乱四处照的情况下,她发现自己和少年所处的铁笼子开始不停摇晃。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刚刚乱踹的结果。
谁那么缺德?把铁笼子挂在了一棵巨大巨粗巨高的树上,目测有三十多米高。要是摔下去?高越越觉得,笼子可能不会坏,但她和少年都要去“地府喝忘川水”!
少年的一条腿透过铁柱子的缝隙伸了出去,然后,笼子不动了!
“不想死!就别乱动!”冷冷的声音响起。
咦!一言不发的高冷装逼少年不装逼了!
高越越转头,看见了少年睁开的一双冷淡无神的眼:眼白带粉红,典型的眼带桃花,英雄难过美人关。
高越越哼了一声,未来五年,这少年容易有桃花劫、感情障碍和三角关系。
为了写小说男主角,她可是研究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人物的面相。不能说是专业相学家,但可简称为“半吊子相学家”。
“不动难道在这里冻死?”高越越环抱了一下自己的双臂,大晚上的起风了,这蛮荒森林的风都比城市里的风冷。她不过穿了个黑色打底裤,到膝盖的黑色毛衫而已,就连脚上的居家运动鞋都是黑色的,不是她喜欢黑色,而是黑色耐脏嘛!她着急码字,哪里有时间洗衣服?都扔进洗衣机,洗的不干净也看不出来。穿到身上不影响她历史才女的高冷形象!呵呵!这年头,谁还不会装一下高冷人设?
一件重物兜头盖到她身上,她伸手扯了扯,把头露了出来,发现是一条被子,本来靠在少年背后的。
“谢谢你啊!帅哥!”高越越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都熬夜到一点了,既然写不成“作家的话”,就等明天早上醒来再写吧。虽然预告好的愚人节大结局,一点更新和第二天早上更新也没啥区别,都是愚人节!反正她又不是大神,没多少人关注,说话不算数也没人骂!
唉!小透明的悲哀啊!
森林里的清晨来得有些晚!树冠外阳光明媚,树冠下,阴冷潮湿。
高越越是被冷冷的风冻醒的。难道是昨天晚上又忘了关窗户了?单身独居,防贼防盗要关窗!警察叔叔天天宣传,她也时刻记心头的,怎么又忘了?
她睁眼,看见一排铁柱子!
肯定是梦还没醒!
她闭眼又睁眼,还是一排铁柱子。
她转头,然后看见了少年一脸正气却美如和田白玉般无任何杂质的脸。
睡觉前,她看到的是冷漠的一张俊脸,现在有了丝丝缕缕阳光的辐射,这脸温润淡雅了许多,一看就是言情小说中千篇一律适用的男主脸。总之,无论出场多少人物,你最美你最帅就对了!
高越越静静欣赏了一下帅哥三分钟,然后,整个人感觉不好了!这梦一时半会醒不了!那要怎么办?闭眼继续睡?虽然梦中有帅哥,但这帅哥,一身黑漆漆,被关铁笼子,眼带粉桃花,虽然心善良(昨晚还把唯一一条被子让给她),但看面相,未来麻烦不断,她还是离他远点为好!
帅哥诚养眼,生命价更高啊!
就在高越越想着怎么摆脱这笼子的时候,忽然听到树林中有“嗖嗖嗖”的声音,是有人穿越树林朝他们靠近,离此大概三百米。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就是耳朵好!听力棒!天生的,嫉妒也没用!
本来懒散靠在铁柱上的少年也挺直了脊背,本来无神的双眼一霎那全部睁开,黑漆漆得像……乌鸦的眼睛一样犀利。没错,像乌鸦!高越越确定。
“嗖嗖嗖”的声音还在继续,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照到了地面一些断断续续地光。从光影中,高越越看到有背弓射箭的人在朝他们靠近,越来越近,还有一百米,他们放缓了速度,但箭已在弦上,一声令下即可齐发!
靠!这什么梦?竟然要让她高越越万箭穿心?她是上辈子伤天害理所以这辈子造报应吗?
“你怎么掉下来的?”少年忽然开口。
“啊?就……唱着我家爱豆的歌掉下来的。”高越越说。
空气中一片沉默。
少年又开始高冷装逼了!高越越想:这么万分危急时刻,不应该想办法出去吗?怎么还有闲心关心她怎么掉下来的?
少年抬手,把团在一旁的被子一把展开,裹住她,像裹蚕蛹一样,然后开口,“那就再唱一遍你家爱豆的歌吧!”
“啊?唱乌鸦啊?”高越越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少年又矜持地闭了眼,薄薄的嘴唇却吐出冷漠的话语:“乌鸦?乌鸦就乌鸦呗!反正也没别的办法!总比等死强。”
高越越:本来应该没电的耳机忽然在此刻突兀地响起:当我又降落这里,穿行在蛮荒森林,消解了莫须有的光环和罪名……
难道之前是自己突然摔下来,耳机也被吓得“电流中断”了,现在又“满电复活”了?
反正也醒不了!
反正也没别的办法!
反正也只能把破棉被当软猬甲!
唱歌就唱歌呗!
高越越清了清嗓子,开口唱:当我又降落这里,穿行在蛮荒森林,消解了莫须有的光环和罪名,转眼就谈不上年轻,也嚼透了一些道理,才相信许多事没有道理,等到你,喂我些反转,喂我些反转剧情……
“情”字刚出口,尾音还没来得及哼,就听“轰”得一声,铁柱子四散裂开,少年抱起蚕蛹,哦,不是,是抱起裹着被子的高越越猛地向树冠上方冲起,无数带着破风的箭飞驰而来,却只射到了没来得及掉落的铁柱子和纷纷扬扬掉落的树叶!
气力哐啷!
搭弓射箭的人纷纷涌出来,看着散落一地的铁柱子和箭,以及被一箭穿心的树叶,在地面形成的乱七八糟的画面,脸色难看至极!
“赶紧回去告诉主子:乌鸦,出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