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林子深处,光线越为稀少,最后只剩草木幽光。
毒瘴明显是人为控制的,然一行人一路搜寻,也未发现人影,可能藏在林子更深的地方。
余光中瞥见一抹晶莹紫色,林夭朝那个方向看去,霎时激动得掐了一把胳膊,那是一株姿态优美的紫莹,可谓是草中熊猫,相当稀有,状似兰花,根茎高挑,叶子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整颗植株如夜明珠一样在黑暗中发光,具有极高的药用和观赏价值。
发达了~
“咳…”林夭收起一脸财迷的垂涎之色,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派头,抬起右臂,往旁一指,“殿下,您看见了吗,那是一株包治百病的神仙草,咱们进来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殿下稍等,我这就去把那妖孽收了。”
说罢,她甩开脚丫子朝前跑去,然还未近前,枝叶之中突然睁开一双诡异眼瞳,比正常的人眼大上两倍不止,瞳孔黄绿,透着森森寒意。
见那怪物吐了一下芯子,林夭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乍起一层毛栗子,冰冷的寒意从头灌到脚几乎将她冻在原地,她狠掐了一把大腿,下一刻撒开脚丫子玩命往后跑,其余人也看见了那双大如铜铃的黄绿眼瞳,一只手握在剑鞘上,另一只手按在剑柄处,随时准备战斗。
林夭一鼓作气地冲回来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是…黑颈王蛇。”
话音刚落,更加诡异又惊悚的一幕出现,一双接一双的黄绿眼瞳在前方亮起,直教人头皮发麻。
林夭一个原地起跳,勒在了殷泽脖子上,“下来。”只听声音就知道他此刻面上定是阴沉无比,林夭识时务地松开他的脖子,两条软瘫瘫的腿肚子落地后,不争气地打着颤,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从鸟蛋里钻出来的,所以对蛇天生打心眼里害怕,本想采个花,没承想惊动了这些蛇祖宗,倒霉啊!
“用观音柳。”不知谁喊了一句。
林夭连忙制止道:“不行,观音柳没用,反而会激怒这些王蛇,咱们慢慢往后退,眼睛里不要露出敌意或杀气,也不要拔剑,慢慢往后退。”
子谦一面要警戒前方的王蛇,一面要护着身后的主子,没有多余精力去照看林夭。她拖着两条软瘫瘫的腿肚子踉跄地往后退,不小心被凸起的树根绊了脚,快要摔倒之时被一只手拎离地面,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而且极有可能再次被打击报复。
半个时辰快到之时,一行人从林中出来,返回谷外。
“哎哟”一声,林夭被丢在马背上,心里嘟囔起谪仙太子的坏话。
一行人并没有返回客栈,而是在离谷口几百米的地方扎营休整,守株待兔。
殷泽和风启在一旁单独交谈,得知两名神武军不幸遇难,这位将军心里再添沉痛。
短短两天,带来的人马就损失了一半,这赤峰谷邪乎得令人发毛。
还剩的六名神武军分成三拨,一拨生火做饭,一拨负责盯梢,一拨采办药材,子谦和那名便衣侍卫去客栈收拾自家主子的洗漱用品,回来时专门雇了辆马车,将帐篷搭好后,两人将卧榻,矮凳,香炉等等东西井然有序地搬入帐篷,林夭突然对一句话深有感悟,什么叫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帐篷搭好后,子谦毫不含糊地打来清水,摆上香露,毛巾,和一套干净清雅的月白锦服,而后退出帐篷守着。
风启在另一顶帐篷里运功调息,林夭窝在一块石头后面抱膝坐着,脑袋深埋在怀里,气场有些消沉。
那两具白骨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若是自己早提醒一句,两人也不至于丧命,为什么没有早提醒一句呢,为什么不早提醒一句,为什么……
“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呢。”
她闷着声音回道:“没什么,殿下不在帐篷里待着,怎么出来了。”
殷泽抬起视线,看向远处的山峦叠翠,神情安宁而闲适,并不打算主动挑起话头。
过了一会儿,林夭突兀地问道:“殿下,你怎么还没有立太子妃?”
他反问道:“本宫很老吗?”
林夭默然几秒,“殿下不过二十出头,自然不老。”顿了顿,又道,“听闻皇上十八岁登基,第二年殿下就出生了,这样来看,殿下果然还是有点…老。”
这次轮到殷泽默然几秒,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忽而在他嘴角出现,“若本宫说,本宫曾有一个太子妃,但最后被本宫亲手杀了,你信吗。”
林夭埋着脑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殿下,你有做过这样的梦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可梦里的人又异常熟悉,好像就是,前世……,
我曾做过这样一个梦,在那个世界,我有一个温馨的家,后来,家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整个世界,就剩我一个,但还好,我还有自己,习惯了孤单,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长大后,我赚的钱足够养活自己,也有了闲钱可以去四处游历,看不同的风景,认识不同的人,直到,遇见自己的另一半……,
就像天空划过的流星,绚烂又短暂,但天黑之后,还是只剩自己一个……,
以前习惯的孤独让人无法忍受,世界安静得让人无法忍受,也同样喧闹得让人无法忍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一点摩擦就恨不得与人打一架,那段时间,真是难受得要死要活,可若是重来一次,我想自己还是会选择遇见那颗划过夜空的流星,至少,在那片短暂的绚烂里,我曾感受过那样耀眼的光芒和温暖,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忆会沉淀得愈发美好,终有一天,会一点一点抚平曾经的伤痛。”不知何时,她不再埋着脑袋,那双清澈眼瞳里倒映着远处的山峦叠翠。
“流星吗。”他喃喃的声音似低低风吟,只有自己能听见,或许就是流星吧,猝不及防地来,猝不及防地走,只是一时的绚烂,短暂却让人移不开眼。
“真的是梦吗?”
“庄生晓梦迷蝴蝶,到底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谁知道呢。”
“呵~~~,你果然有趣。”
气氛温馨之际,子谦过来道:“姑娘,你要的药材买回来了。”
林夭“嘿!”地一声站起身,最后几丝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殿下,据我的分析,林子里藏的人喜欢搞夜袭,可能会用迷烟之类的手段,殿下不用担心,只要晚上在营帐周围燃上我特调的药丸,绝对不会中招,我也会在周围洒下驱虫药粉,这样就不怕蛇虫鼠蚁了。”
子谦赞许道:“还是姑娘考虑周全,这样殿下也能安心歇息了。”
殷泽觑了子谦一眼,提步离开。
“殿下刚才是不是瞪了你一眼?”
“额…好像是。”
“你也挺不容易的。”
“姑娘也是。”
两人惺惺相惜地互表同情,前方的人视线稍侧,子谦连忙扯着林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