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林夭推开房门,见桌子上放着一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株七焱草。
“殿下做事就是靠谱~”
林夭连夜便配好了解药,只是容妃娘娘身子弱,这解药要分多次服用,不过,若是不抓出玉芙宫中那个暗地里给容妃娘娘下毒的内鬼,这解药也是无济于事,此外,自己若再去为容妃娘娘看诊势必会激怒皇后,得想个法子掩人耳目才行。
翌日早膳后,林夭便去了端王府。
殷澈正准备出门,两人刚好在大门外碰见。
“林林,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这儿说话不方便,进去说吧。”
到了流云园后,殷澈问林夭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林夭说有件事想请他帮个忙,殷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随后,林夭扮作殷澈的婢女跟他一同进了皇宫,半路上又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走到玉芙宫附近时,林夭瞧见前方的假山后面站着一人,等她走过去时,那人却不见了,她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人影,正觉得奇怪,忽而嗅到一丝极淡的香气,心头一惊,是五殿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夭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到了玉芙宫后,香草和露珠刚开始还没认出林夭,等她自报家门后,两人才反应过来,忙把她领进了寑殿。
林夭给容妃把过脉后,让香草和露珠去厨房烧一锅水准备药浴。
等两人离开后,林夭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容妃,让她配合自己演一出戏将这内鬼揪出来,被容妃摇头拒绝。
“娘娘,您难道不想让这幕后黑手受到惩罚吗?”林夭问道。
容妃淡淡地笑了笑,道:“生死有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早已看开了,唯一遗憾的是,”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缓缓问道,“林大夫可听过兰因絮果?”
林夭缓缓点了一下头,心中有几分明了。
“我还记得刚入宫那年在湖边初遇皇上,当时便愣住了神,没想到皇上比传闻中的还要英俊,皇上冲我一笑,问我的名字,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皇上笑起来的样子比画里的人还要好看。”
容妃闭上眼睛细细回想着那个笑容,嘴角流露出宁和的浅笑,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睛,续道:“本宫很喜欢杏花,落下时比雪还要漂亮,但它结出来的果子,却是苦的。”
林夭静默片刻后,从小布包中取出一个药瓶放到容妃手上,道:“这里面的药丸能缓解娘娘的体寒,”
不等林夭把话说完,容妃便将药瓶推回了她手里,“林大夫,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娘娘请讲。”林夭道。
容妃还未说完,便被林夭严词拒绝。
“不行,太胡来了,以娘娘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用那样的药,不行,这事我不能答应您。”
“我已经时日无多,在这深宫之中,只有你能帮我了,林大夫,这是我最后的心愿,求你成全。”
容妃紧紧握住林夭的手,眼中是深深的恳求。
林夭低头避开她的视线,静默良久后,低声说道:“您容我回去考虑考虑。”
晚上,林夭站在栏杆边看着天上那轮皎白冷月,手上捧着那颗朱雀蛋。
月光洒落在光滑细腻的蛋壳表面反射出通透奇异的琉璃光泽,在林夭那张晴暗不明的脸上缓缓流淌,好似给她戴上了一张玻璃面具,一碰便会碎掉。
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林夭转身回房,双脚已经冻得发僵发麻,步伐不由得有些踉跄。
在房中静坐几许,林夭心中又烦郁起来,再次打开房门,冬夜寒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夹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冻得人的头脑异常清醒。
林夭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下楼走到院子里在石凳上坐下,尽管隔着衣服,还是能感觉到石凳上的凉气直往身体里钻,然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倒也不感觉冷了。
一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看了一眼前方的林夭,旋即便转身离开了,很快又拿着一个暖水袋回来了。
“给你。”一钱走过来将暖水袋递到林夭面前。
“还是一钱心疼姐姐。”林夭接过暖水袋将它裹在怀里,久违的温暖渐渐驱散身上的寒冷。
“快去睡吧,这外面怪冷的。”林夭道。
一钱站着未动,一双眸子淡得好像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只有看着林夭时,才有了那么一点神采。
林夭轻叹一口气,让一钱在身边坐下。
“一钱,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钱点了一下头。
林夭看着那轮高悬在夜空中的冷月,闭目深吸下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睁开眼睛后,以略带清冷的嗓音说道:“从前有户人家,本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母亲却不幸染病,患上了不治之症,”说到这儿,她又深吸下一口冰冷的空气,好似把这东西当成酒在喝,要趁着那个劲儿才能继续往下说,“为了不让家里的两个孩子担心,母亲一个人默默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明明难受得要命,却还要装出一副笑脸跟两个孩子说没事,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察觉出自己脸色不好,她每天都要精心打扮,即便是在最后的日子里,在她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病容,你说,这位母亲是不是很傻。”
一钱没有说话。
林夭轻轻笑了笑,笑意苍凉寂寥,她缓缓伏在面前的石桌上,贴面的冰凉浸入肌骨,直流到心底。
一钱抬了抬手,最后在林夭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这天晚上,林夭睡得并不安稳,前世的画面交错出现,无论她怎么哀求,无论她怎样嘶喊,她身边的人还是一个一个离她而去,最后只剩她一个,整个世界安静得令人窒息,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她的身,她的心,都被困在了那片没有尽头的荒芜之中。
天亮醒来时,林夭眼角已是一片泪痕,悲痛还在心中未散。
等林夭下楼去大堂招呼客人时,那双红肿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了。
天气寒冷,早晨的客人并不多,林夭在大堂转了一圈后便回了房间,继续绣那朵白瓣黄蕊的水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