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端了一伙人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传得有鼻子有眼,很快便传到了名单上的九位买主耳中。
赵家大少爷赵鑫在府中是坐立不安,不时差人去大门口查看一番。
“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管家裘忠见自家少爷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像是天要塌下来了。
赵鑫在厅里焦急地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走几步就念叨一句,“爹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突然,他顿住脚步,把心一横,决定来个死无对证。
“来人!”
两名长随应声而入。
裘忠见自家少爷带着人匆匆离开,忙跟了上去,“大少爷,出什么事了?”
赵鑫不耐烦地吼道:“没你什么事,去门口看着,要是爹回来了,立马派人来通知我。”
裘忠不敢违抗,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
刚到门口,一位锦衣玄带的冷峻男子带着一队侍卫长驱直入,裘忠欲上前阻拦,然被对方整肃凛然的气势所威慑,不敢轻举妄动,遂赔着张笑脸道:“不知大人该怎么称呼?”
男子亮出王府腰牌,并不多话。
“原来是睿王府的九洲统领,真是失礼,不知统领大人来府上所谓何事,小的是府上的管家裘忠,我家老爷是当朝宰辅,有什么事,不如等我家老爷回来后再行商议。”裘忠和颜悦色地说道。
九洲停住脚步,快速扫视一下四周,干脆利落地道:“给我搜!”
侍卫得令,迅速散开,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各个方向。
裘忠正要阻拦,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刷地横在他脖颈处,夹带而来的劲风扫得他脖子一冷,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一剑封喉。
勉力定下神后,裘忠也不再端着那副客气样子,趾高气扬地嚷嚷道:“我家老爷可是当朝的国舅爷,你一个小小统领,既无文书,也无皇命,竟敢在国舅爷府中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九洲冷光一扫,裘忠嚣张的气焰霎时委顿,然心下怨毒至极。
几息之间,两名侍卫以轻功返回,而后其他侍卫也迅速归队。
一人单手拎着骂骂咧咧的赵鑫,一人抱着位瑟瑟发抖的姑娘,雪白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一道鲜红的勒痕。
两名侍卫落地后,赵鑫咚地一声摔在地上,骂咧得更厉害了,那名姑娘在地上站稳后,仍是惊魂未定,声音颤抖着,指认赵鑫道:“大人...他要...勒死...我。”
“你个小贱人!”赵鑫面目狰狞地扑向那名姑娘想要掐死她,嗷地一声叫唤被一名侍卫反手扭住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带走!”
赵府二小姐赵蕊从闺房赶来时,已是人去楼空。
裘忠将事情的经过与她说后,赵蕊立刻让他备好马车,带着丫鬟馨儿赶往太子府。
殷灼麾下的副将带人抵达另外八位买主的府宅时,这些一丘之貉跟赵鑫起了一样的歹心,人赃俱获,当即被押走。
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让朝野内外对这位睿王殿下又多了几分畏惧和忌惮。
十名姑娘再次聚在一起,小杏小青见林夭不在,担心她有个万一,鼓起勇气向冷峻统领询问起林夭的情况。
“王爷,第十一位姑娘名唤林夭,最后被一位青衫公子以一千两黄金买走,”九洲禀道。
听见林夭两个字,他眸底微动,仿若月光轻触湖面漾起的一丝涟漪,转瞬之间,便已消失不见,他简单吩咐了两句,九洲领命离开。
赵立离开酒楼后进宫去拜见皇后,兄妹俩正商议着该如何用那只小雪貂做文章,孙止便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国舅爷,睿王麾下的一名统领带人去国舅爷府上将大少爷和一名女子押到了大理寺,此时正在开堂审问。”
赵立面色一变,匆匆告退离开皇宫,赶往大理寺。
公堂上方,坐着大理寺卿魏安,睿王殷灼和端王殷澈,接着,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太子殷泽,宰辅李显,国舅爷赵立。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公堂上显得有些...拥挤。
堂下跪着赵鑫在内的九名买主,一个个垂眉耷眼,一副雨打秋叶的凋敝凄零模样。
见自家亲人现身,赵鑫瞬间气势上涨,一脸红光满面的嚣张样。
魏安让属下给这些贵客摆好座后,拥挤的公堂显得更拥挤了。
“二殿下,您无凭无据就派人到府上将犬子抓走,这是何道理,”赵立先发制人道,“下官知道殿下深受皇上器重,但也不能罔顾法纪胡乱抓人吧,这般行径难免惹人非议。”
李显道:“国舅爷稍安勿躁,事实究竟如何,还要等审问过后才能有个定论。”和气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子圆滑和老练。
殷灼朝魏安示意了一下,后者让师爷将一份口供依次递与后来的三人过目。
“睿王殿下昨日派人到城西永安巷捉拿了一伙人贩子,这是他们的认罪口供,”魏安介绍道,“这个团伙在京城盘踞五年有余,每年春夏交接之际,两名地方蛇头会送来十名姑娘,届时这伙人会在湖上举办一个秘密宴会将这些姑娘竞价出售,根据这伙人提供的线索,殿下已连夜派人前去捉拿那两名蛇头。”
赵鑫忙辩解道:“那些姑娘是”赵立一个眼神过去,他立刻闭口不言。
师爷将那纸认罪口供放回案上后,魏安朝他示意了一下,他再次拿起第二份口供递与三人过目。
“这是那十名姑娘的口供,若非殿下的人及时赶到,这十名姑娘怕是已经被堂下之人杀人灭口了。”
魏安说完,殷澈啧啧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不仅逼良为娼,还要杀人灭口,依本王看,应该全部斩首示众。”
此语一出,堂下霎时响起一片哭哭嚷嚷的喊冤声,赵鑫也忙用眼神向赵立求助。
“六殿下,公堂之上,你休要血口喷人。”赵立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殷澈继续落井下石,“国舅爷,养不教,父之过,您儿子这么不成器,真是家门不幸啊。”
赵立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将这六殿下吊起来打一顿。
李显心中偷乐,暗瞧一眼不曾开口的太子和睿王,说道:“如今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确凿,”赵立气哼哼地打断道,“难不保这些人是在狱中被屈打成招,受人指使来诬陷犬子。”
魏安让衙役将那十名姑娘带上来当堂指认后,赵立又换了个说法维护,“犬子不知这些姑娘是被人拐骗来的,不过是心生怜惜才买回府中好生照料,至于杀人,那就更谈不上了,不过是一时起了争执,再者那位姑娘也没有性命之忧,”
“国舅爷,”殷澈打断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日后京城的名门子弟皆效仿赵大公子因不知便肆无忌惮地逼良为娼,因一时起了争执便无所顾忌地草芥人命,那京城岂不成了人人自危的贼窝。”
“六弟说得有理,”殷灼平淡地开口道,“魏大人熟知我朝律例,依此判决便是。”
魏安颔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才拿起,又放下,只因太子殿下开口了。
“这伙人贩子的头目何在。”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却一针见血地刺中核心。
魏安颇有几分踌躇,赵立察觉到其中蹊跷,接着太子外甥的话往下说道:“既然是要将事情调查清楚,那便将人带上来问个明白。”
殷灼淡淡道:“罪首已死。”
殷澈附和道:“这是我亲眼所见,啧啧,好家伙,硬是不肯束手就擒,还想暗箭伤人,幸好二哥手下都是些久经沙场的骁勇善战之辈,武功底子一流,这才没有让那狡猾头目趁机逃走,逍遥法外,若是国舅爷您去,此刻怕是已经在地府报道了。”
“你——”赵立气得目眦欲裂,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殷澈正洋洋得意之际,突然一个激灵,笑嘻嘻地对身旁的人道:“二哥,我是想去助一臂之力,不是去看热闹。”
如此苍白无力的辩解,被殷灼无视。
“既然罪首已经伏法,那尸首何在。”殷泽再次一针见血地将话题拉回正轨。
殷灼简洁道:“尸骨无存。”
此语一出,公堂内外一片哗然。
赵立马上抓住这一把柄,质问道:“荒谬,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尸骨无存,除非是有人想来个死无对证,这才毁尸灭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殷灼平淡道,“或许那罪首齿间藏有奇毒,服毒自尽后尸骨无存。”
殷澈看着一脸从容地胡说八道的二哥,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就差来个热烈的鼓掌喝彩。
赵立隐忍着满腔的怒气,说道:“魏大人,此案疑点重重,还需细细盘查才是。”
李显附和道:“国舅爷所言甚是,那便将人犯先行收押,择日再审。”
一声惊堂木响彻公堂,赵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将人带下去,择日再审,退堂!”
夹在这些皇子宰辅之间前瞻后顾,魏安也浑身难受,也就骑驴顺坡下,暂时得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