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殷灼来找林夭,见她抱着那颗紫蛋坐在院子里打盹,内心实在有点...无言以对。
据林夭的解释,她梦游了。
然天天夜里抱着颗蛋在院子里晒月光也不是个事,于是,林夭将窝搬到了阁楼阳台上,这样睡觉孵蛋两不误。
白天,翡翠形影不离地守着自家君上,由于用了障眼法,除了林夭,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个小姑娘,晚上,林夭抱着蛋晒月光,翡翠每隔半个时辰醒来一次,以防万一。一旦林夭离手,翡翠便会将妖皇蛋小心翼翼地推回林夭怀里。
按照翡翠的坚决态度,妖怪皇帝尊贵无比,要供以香案鲜花。
当殷灼在阁楼看见那个供着紫蛋的神台之时,他面上的表情可谓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齐齐闪过,分外精彩。
过了几日,子谦奉命来睿王府请林夭前去马场。
林夭本不想去,也以为殷灼会帮自己推脱掉,或是跟自己一块去,却不料他说,“既是太子殿下相邀,你便去吧。”
坐在马车里,林夭在脑海里一遍遍地琢磨着殷灼说那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除了平淡,还是平淡,原以为自己在他心中会有所不同,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佩,神情明暗夹杂,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吗,也许确实有所不同,只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罢了。
“姑娘,到了。”子谦隔着车帘道。
这里是皇家马场,里面良驹千匹,千里平地可供驰骋。
殷泽骑着雪牙来到林夭面前,觉察她眉眼间的几丝淡淡寡欢,“与二弟闹别扭了?”
被人一针见血地戳中心思,林夭嘴硬道:“没有,殿下对我好得很。”说着四处看了看,“小红呢?”
殷泽朝子谦示意了一下,后者从马厩牵来小红马。
“小红,这么久不见,又长漂亮了不少。”林夭亲昵地拍了拍小红马的脑袋。
小红马骄傲地甩了甩尾巴。
殷泽看着一人一马之间的互动,微微笑了一下,“本宫今日正好有空,教你骑马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上马吧。”
林夭动作麻利地骑上小红马,在殷泽的指导下,腰挺直,肩放松,两臂保持平行,两腿控制好平衡...
在尝试了几个回合后,林夭终于控制小红马走了一小段直线,然后原地转圈。
林夭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臂,准备再练习一次,缰绳被殷泽伸手握住,他一只手握着雪牙缰绳,一只手牵着小红马,在广阔平地悠闲散步。
“二弟真有那么好吗?”
林夭微愣了一下,没料到谪仙太子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但答案,从来都是肯定的。她抬头看向天边白云,缓缓点了一下头,神情透着一种执拗的坚定,“他很好,一直都那么好。”
殷泽微皱了一下修眉,突然勒住缰绳,林夭被他一只手搂住腰身,下一刻便到了雪牙背上,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身子来不及平衡,撞在了殷泽怀里。
“驾!”
还没等她调整好坐姿,殷泽便骑着雪牙驰骋而去。
子谦很少看见自家主子情绪波动的时候,但自从遇见了那位林姑娘,主子似乎变得不同了。
耳边回荡着呼啸的风声,嗡嗡的耳鸣,余光中周围景色快速闪过,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景色停止变换,林夭一时还回不过神,殷泽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道:“二弟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林夭喘了喘气,勉力镇定心神,面色还有些苍白,“殿下能给我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些,我虽喜欢,却也不是那么看重,粗茶淡饭,也一样能过日子,我想要的,只是与喜欢的人白头偕老,不是喜欢的,再好也没用,殿下是人中龙凤,只是,不是我喜欢的。”
殷泽轻轻呵笑,“这般坦率,倒是难得。若是你喜欢的,早已心有所属,你又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林夭从未想过,因为,理所当然地想着两情相悦,却不曾想过,也许早在相遇之前,他的心里已有了别人。
殷泽见她不说话,继续问道:“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林夭咬了咬唇,尤自轻声抵赖道:“不想,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她突然扭过头,凝视着殷泽那双以温和装饰的瑞凤眼,问道,“殿下可曾有真正喜欢过一人,可曾有尝过那种刻骨相思的滋味,就像长在心上的一根刺,明知碰不得,却偏偏忍不住,直至鲜血淋漓,遍体鳞伤,还是舍不得,放不下。”
殷泽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了抚林夭猩红的眼角,声音柔软地说道:“求而不得,才是世间常态,以后这些话,就说给我一个人听吧。”
林夭涩然一笑,透着一种荒芜的美,恍若荆棘丛中生出的一朵玫瑰,让人打心眼里心疼。
很快,她收拾好情绪,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声音平静地说道:“殿下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与你独处。”殷泽道。
此处已到了郊外,四周树影婆娑,河面波光粼粼。
殷泽先行下马,伸手去扶林夭,她抓着缰绳从另一边下来,随意踱步道:“本以为太子殿下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不仅草多,树多,这虫子也特别多。”
“本宫也不知为何到了此处,也许,跟你独处,本宫变得宽容了些,周围的一切,也就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殷泽说着,经过林夭走到河边,掠了一眼水下自己的倒影。
林夭看着那个纤尘不染的背影,身似谪仙,心却不知陷入了怎样的困境。她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接住暖融融的阳光,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有青草的香味,野菇的香味,雀舌草的香味,通泉草的香味...”
温暖的声音,仿佛带着金色的魔力,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草木的味道也不是那么令人难受,有些淡,有些香...
“殿下。”
殷泽睁开眼睛,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映入眼帘,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原来堂堂太子竟会怕一根狗尾巴草。”林夭调侃道。
殷泽握拳轻咳一声,神色恢复为往常的温儒俊雅,突然俯身向前,林夭连忙后退两步,手里拿着的狗尾巴也跟着抖了三抖。
“原来林大夫这般惧怕本宫。”
林夭伸着狗尾巴草在殷泽面前一通乱晃,跟逗猫似的,殷泽也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