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份稀疏平常的暑假工,陡然在我生命里有了意义。
我才说我不是视觉星人,现在居然因为一张戴着口罩的脸而魂牵梦系。我做了点小研究,上班喷上了不浓不淡的古龙水,我确定她也是对香味钟情的人。我主动承担了巡视全场这个别人眼里的苦差事,只为在上班的第一时刻发现她的踪影。
爱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只要有她在,诺大的图书馆就变成弥漫着香气的宫殿,她是认真读书的公主,而我是她忠诚的骑士逡巡守护。她不来的那一天甚至她离开的那一刻,一切立马索然无味惨淡黑白。经过我三周的蹲点守候,我逐渐发现了规律,她每周来三次,基本都在周二周四周五的下午三点,她独爱绘本和亚洲文学,每次来第一件事必是到绘本区看有没有上新的绘本,拿几本感兴趣的绘本,继而找座位坐下来读,五点半左右会到亚洲文学区,借一两本书,然后离开。
此时,坐在她前面的男生没戴口罩,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缓步走上前,轻拍那位男生:“同学,麻烦戴好口罩。”
我不可控制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她,她抬起头,与我四目交接,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口罩,马上低下了头继续看书。
看那男生戴好口罩,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座位。
怎么这么可爱!
她这次戴了一对咖啡色的珍珠耳钉,更显娇俏乖觉。
有时候她也会看着看着,伏桌睡过去,露出光滑的脖颈和耳后,我借着巡视的机会来回走,看着她更加着了迷。
如果说我对她不抱有接触的想法,那属实是骗人了。但我更不想做的是破坏这份暗恋的浪漫。
星期五下午四点零二分,她在不远处的书桌上看书,我在绘本区整理。余光中她站起身,走了过来,看来是要换绘本读。那股熟悉的柑橘香味越来越近,是要换我这里的书吗?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你好,我可以给你们图书馆提个意见吗?”旁边响起温柔的声音。
我慌乱晃晃头,才对准了焦,是她。
“嗯?嗯??你说什么?”我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眉弯起来,显然是笑了,“我想给你们图书馆提个意见,可以吗?”
说完她微微地歪了一下头,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我手不可控地推推眼镜,“你,你说。什么意见。”眼神躲闪。
女孩拿起手里的书,翻开,指给我看:“可不可以麻烦你跟图书馆负责这个的同事说,不要把章盖在书里的正文上。”
我盯着她指如葱白的纤长手指发了一会呆,才回过神来,图书馆藏书的红色印章赫然印在了书中间的画面上,有点扎眼。
我顿时红了脸,“好的,好的,谢谢你的建议,意见!”我慌乱地说着,补充道“我会跟我同事说的,谢谢,谢谢,不好意思!”
女孩有点被我的语无伦次惊到,但仍难掩眼里的惊喜和小小骄傲,向我道了谢,回了座位。
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孩!
赞叹紧张和很多莫名的情绪让我的心脏微微刺痛。
我心酸地认识到,我的暗恋对她是种亵渎。
我不再涂古龙水,也恢复了正常的轮岗,不会再刻意去她座位旁巡视,更忍住窥视她的冲动。我干着自己的本分,尽管满脑子都是她。我把她的意见告诉了组长,收到的反应冷淡,反而暗示我多管闲事,于是我越级找到馆长,把情况添油加醋地反映了,馆长没有觉得我事多,在群里点名表扬了我,说我是真正的爱书之人,还做到了服务读者的“眼到手到心到”,总之就是馆里正在推广的服务准则。
我心虚地接受了馆长的褒奖,心里想的是该不该借这个契机跟她说话。
“你好,你上次跟我反映的情况我跟我们馆长说了,他很高兴地接纳了,还说提这个建议的人是真正的爱书之人!”
“真的吗?那太好了!”
我想象着她这时候笑的漂亮眉眼,会多么让我目眩神迷。
意识到我的想法,我断然放弃了这个做法。
她会看到的,已经足够了。
再过三天,我的暑假工就结束了。
这个清幽怡人的夏天也要结束了。
我爱上了书,不管是书的本体还是书的内涵。
谢谢你,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