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已聚了些人,大人拉着孩子,孩子拿着灯,有天灯,有水灯。
天渐渐暗下来,灯一盏盏亮起来,没什么风,浪也很柔和,偶尔还能看到几只捡拾落潮后的小鱼虾的海鸟,它们和人保持着距离,有人离得近了,便呼扇着翅膀飞远一些,却也不真的离开。
天灯的倒影映在海面,海面上的水灯被一波一波的浪卷到深海。
人群渐渐散了,直到最后,一个人也没有了,只剩一只信天翁孤零零的停在海滩,它不嫌天黑,不厌其烦的用长长的喙挑起沙子。
常故人走到海边,那信天翁没有飞走,只是不再啄沙子,而是好奇的打量着他。
远处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天灯,水灯却都不见了,他努力的搜寻着海面,想找到一盏幸存的水灯,用来打发这百无聊赖的时刻,果然,在远处的海平面上,他看到了一点光,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等着它消失。
然而却奇怪的很,那光不但没有熄灭,反而逐渐清晰起来,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水灯,竟是一叶小舟。
它轻轻的摇荡在海面,向海滩行来,那亮光应该是船上的铜油灯。
天已经黑了个彻底,船离的也还很远,但常故人目力极好,逐渐看清了。
那船很小,很破,船尾还有个洞。
那铜油灯正被一只纤纤玉手握着,那手的主人应该是个妙龄女子,她背对着海滩,慵懒的靠在桅杆上,衣衫下摆长长的红纱浸在海水里,随着海浪,一荡一荡,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纹。
常故人不由得看出了神,竟没发现胸前的灰色石头微微的亮了下。
那只信天翁不知何时已绕到了他面前,头一歪一歪的发出咕咕的叫声。
常故人抓起一把沙子,朝它扔了过去,那信天翁蹒跚了几步,飞向海面。
船更近了,那红衣身影仍是没有动,灯却闪了闪,常故人微扬的嘴角一抹湿润划过,淡淡的吐出一个“好”字。
掌灯向岸纱衣绯,终是一笑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