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辛晴的硬仗还没有开始,安琪的硬仗倒先打响了——下班的时候,安琪刚走进车库,就又被人围住了,还是楼下那些私生饭。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可以一蹲就是一整天,只为了捕捉目标人物那几分钟的露脸。
好在唐诗够机灵,眼看安琪一下子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她干脆也不捞人了,转身直接就上了车,然后油门一踩,大灯一亮,刺眼的灯光和巨大的轰鸣声同时发威,顿时吓得人群作鸟兽散。
唐诗驱车直冲到安琪面前,“吱”的一个急刹,停住了。然后就像是电影里面的特技镜头,唐诗把门一开,安琪立即飞身而起,一下子就蹿上了车,顺手关上车门,车子飞一般冲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哇噻,姐姐太帅了!”被甩在后面的人群丝毫不觉得沮丧,反而激动得尖叫连连,“刚才那个动作有人录下来了吗?求分享求分享啊。”
如果安琪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气得吐血。不过她现在倒是挺高兴的,毕竟刚甩开一群跟踪狂,又重新获得了自由。
唐诗载着安琪在马路上飞奔。除非是和弟弟们在一起,否则唐诗就会陪在安琪身边,直到把她送回家,然后再自己离开。这里面的原因,安家姐弟从来不对人讲。
安琪四姐弟住在一起,虽然不是别墅,却也是一个高档住宅小区。他们买下了一栋板式洋房的最上面两层,然后把上下左右四套房子打通,连成一套近千平米的跃式大户型,比别墅还夸张。唐诗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操作的时候,简直要叹为观止。
这个住宅小区坐落在市郊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丘上,山下三面环海,一面连通市区,环境非常幽静。从山脚下往上,有一条两侧种满梧桐树的景观大道,途经小区,直接通到山顶的临海悬崖上。
唐诗沿着景观大道朝山上走,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两人今天下班有点晚,又是冬季,天黑得早。恰逢今晚无月,夜色特别深沉,一超出灯光的照射范围,外面就是一片漆黑。
“唉,你注意到没有,后面那辆车好像已经跟我们很久了。”唐诗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对安琪说。
安琪扭头一看,后面果然有一辆越野车,悄悄跟在她们后面。
“我没有注意。”安琪说,“也许是正好同路呢?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同路这么远?那可是难得。”唐诗冷冷一笑,“我觉得这辆车很有问题。小心一点,我要加速了,看能不能甩掉他。”
说完,唐诗突然猛踩一脚油门,车速急升,一下子就飙了出去。不到十秒钟,后面的车也提速了,还是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这下连安琪都看出了蹊跷。
也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越野车干脆不再掩饰,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跟在她们后面,紧咬不放。唐诗几次加速都没能甩掉他。
唐诗正在不耐烦,那辆越野车突然变被动为主动了,猛然提速,朝着她们直直撞了过来。
“搞什么?”唐诗惊叫一声,赶紧提速猛冲,堪堪避开了对方的撞击。
一击不中,对方并不罢休,没过一会儿,又再次加速撞了上来。唐诗力持镇定,一边猛踩油门,一边紧紧把住方向盘,沿着景观大道全速前进。
两辆车你追我赶,一前一后地在路上狂飙,很快就到了安琪所住的小区门口,唐诗却被越野车逼得没有机会停车,只能继续朝山顶开。
“不能一直躲。”安琪突然说,“越往前面越没有人。这条路的尽头是悬崖,悬崖下面就是海,我们逃不掉。”
“路太窄了,甩不开啊。”唐诗目视前方,只顾驾车疾驰,“后面这辆车一看就改装过,既比我们大,又比我们防撞,我哪里敢去硬碰硬?只能先躲。”
“你随机应变,我来打电话。”安琪说。
可是她的电话还没有拨得出去,转眼间车子就已经到了山顶,前面的悬崖清晰可见。
看来今天只能孤军奋战了。唐诗和安琪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对方所想。
“坐稳,我要准备掉头了。”唐诗大喊一声,同时猛然把方向盘朝左边一打,整辆车顿时原地来了个180°大回旋,轮胎磨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安琪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得整个人都贴到了车门上,脑子里面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吐出来。
几乎是同时的,越野车也做出了反应,只听得一阵“轰轰轰”的发动机轰鸣声响起,一道黑影突然从黑暗中蹿了出来,正面撞向她们的车。
安琪借着车灯看得分明,那辆越野车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正以一种破釜沉舟之势朝她们扑来,感觉好像今天要是拦不下她们,就宁可同归于尽似的。
唐诗来不及多想,双手已经条件反射式地自发动作起来,挂档、加油,车子朝后一退,再朝斜前方一冲,顿时贴着越野车的右侧擦身而过,在间不容发间避开了撞击。
唐诗正想夺路而逃,那辆越野车突然一个急刹,然后倒档,竟然倒退着,又用车尾朝她们撞了过来。
唐诗刚才斜着冲出去,已经冲到了山壁前面,如今前无去路,后有杀机,两人只好把车一扔,同时拉开车门,从左右两边蹿了出去。
两人刚一落地,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越野车的车尾终于成功地撞上了她们的车头。
越野车的驾驶者显然是个高手,分寸掌握得极好,这一撞看上去来势汹汹,力道却没有想像中的大,只是堪堪抵住了车头,连引擎盖都没变形。看来对方只是想把她们逼停,并无意伤人。
“你是谁?究竟想干嘛?”唐诗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堵在越野车后面大声质问。
对方没有动作,也没有应答,似乎还在盘算下一步要怎么做。
就在这个时侯,他们背后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一辆轿车打着明晃晃的大灯,飞一般呼啸而至,“吱”的一个急刹,停在安琪旁边。
借着灯光,安琪一眼就认出这是齐霁的车,还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下一秒,齐霁就已经拉开车门跳了下来,一下子冲到安琪面前:“安琪,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琪诧异地说,“你怎么在这里?那辆车上又是谁?”
齐霁正要说话,越野车见有人来,似乎有些慌了,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轰鸣,重新启动起来,猛然掉头,一下子就从齐霁的车子旁边蹿了出去,直扑山下,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我是追着你们来的。”虽然那辆越野车莫名其妙地跟了她们一路,又莫名其妙地撞了她们几下,但是现在已经跑了,三人也无心追赶,齐霁说,“我从公司出来,刚好走在你们后面,早就发现那辆车了。我怕是粉丝在跟踪你们,所以一直偷偷辍着,没想到还真的是。”
“你怎么知道那是粉丝,又在故意跟踪我们?”安琪大为好奇。
齐霁笑了:“蹲点的狗仔,追星的粉丝,我可是见得太多了,自然也就练出了几分眼力。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总之我就是能够看得出来。”
安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齐霁赶紧改口:“当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们,只是偷偷地跟在后面。”
“唐诗,你没事吧?”安琪正要说话,一转眼,突然发现唐诗脸色不对,赶紧问道。
“没事。”唐诗摇摇头,摸摸自己的左肩,“就是左边肩膀有点痛,可能是刚才下车的时候撞到了。”
“那你不早说?”安琪大惊失色,“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再自己去医院。”唐诗摇摇头,“唐多他们都在外地,我又受了伤,你别在外面乱跑。”
“你这是什么话?”安琪不满地说,“难道他们不在,我还不能出门啦?你肩膀受了伤,自己怎么开车?还是我送你去吧。”
唐诗还是摇头:“你别争了。你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是不会让步的。”
“两位。”齐霁突然插进来,打断了她们的争执,“虽然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小问题上这么坚持,但是我听明白了你们争执的焦点。不如这样吧,咱们一起上车,我和安琪先送唐诗去医院,处理好伤势,我再送两位各自回家。这样总可以吧?”
安琪和唐诗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齐霁赶紧招呼两人上车,直奔最近的医院而去。安琪的车子就扔在路边,打算第二天再找人来处理。
唐诗真是一条女汉子,竟然把那么严重的伤势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等到了医院一检查,好家伙,左肩粉碎性骨折,必须马上入院手术。
安琪气得脸色铁青:“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放走那辆车。真是太可恶了,竟然撞伤唐诗。”
“这些粉丝疯起来还真是可怕。”齐霁摇头,“算了,现在生气也没有用。我去帮唐诗办理住院手续,你在这里陪着她吧。”
唐诗的手术不大,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完了,固定好粉碎的骨头,再上药包扎,就可以自行回家休养。
“你住到我家去吧!”从医院出来,安琪对唐诗说,“你回家,一个人也不方便。”
“算了,我还是回自己家吧。回去好歹还有家政服务,住你家,更不方便。”唐诗意有所指地说。
安琪顿时不作声了。齐霁也明白唐诗的意思,却懂事地没有说破,只是抿着嘴角偷笑。
“那好吧。”安琪瞟到齐霁的笑容,更觉郁闷,只好假装没有看见,扭头对唐诗说,“我们先送你回去。”
“等等。”唐诗突然看着齐霁和安琪,表情非常严肃,“我想让你们俩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齐霁和安琪同时问道。
“唐多他们去外地录节目了,只剩安琪一个人在家,刚才又发生了这种事,我很不放心。”唐诗说,“所以,齐总,你能不能到安琪家里住一晚?唐多他们明天就回来了。”
“啊?”
“亏你想得出来。”
齐霁和安琪虽然话说得不一样,反应却是同样的激烈,一个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急得脸色发白,明显都被唐诗这个提议雷得不轻。
“这是唯一的办法。”唐诗看着安琪,语气坚定,“唐多他们不在,我又受了伤,难道你今晚要一个人?还是你有更好的人选?”
“我可以一个人。”安琪说。
“你不行。”唐诗右手一挥,“我早就说过,这件事情我们没得商量。”
“他不能去我家里。”安琪急了。
“除了你不能一个人以外,其他没有什么不可以。”唐诗坚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但对话透着奇怪,态度比对话更奇怪。齐霁从来没有见过唐诗在安琪面前这样强硬,也从来没有想过,安琪会对人这么忍让,简直就像是一个被大人管束着,想要拼命争取自由的孩子,哪里还是平时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安琪?
“两位,两位。”齐霁再次举手打断了她们,“你们越说我越糊涂了。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唐诗,你担心有粉丝跟踪安琪,怕她一个人在家有危险,是不是?安琪呢,又觉得咱们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不大方便,是不是?那简单啊,我送安琪回家,然后在下面车里守着就是。这样一来,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这样不好吧,太辛苦你了!”唐诗嘴上说着不行,脸上的表情却透着欣喜,似乎觉得这个建议好极了。
安琪看到她那副假惺惺的表情,简直都替她尴尬。
齐霁的确会做人,面对唐诗的口是心非,就像是毫无察觉,还在一脸诚恳地说:“没事,就这么决定了吧。时间不早了,你还受着伤,大家再争下去,就都不要休息了。”
唐诗这才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至于安琪,更是早就已经看清形势,放弃抵抗了。
齐霁把安琪送到门口,叮嘱她说:“记得把手机设置成一键拨号,有事就叫我。”
安琪点点头,闷闷地说:“今天麻烦你了。”
“跟我何必这么客气?”齐霁挥挥手,“你快进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一起去公司。你现在还是七点起床?家里有早餐吧?”
“是是是,都有都有。”安琪突然有点不高兴,“别一副很我很熟的样子。这个人情我会还你的,明天以后,还请继续保持距离。”
“明白。”齐霁好脾气地笑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既然要当保镖,当司机,自然就要了解客人的习惯,才能更好地服务。我走了,明天见。”
安琪进了屋子,从身后阖上房门,却没有立即走开。她静静地站在黑暗里,听着齐霁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然后又站了一会儿,才开灯进屋,洗漱上床。
也许是知道齐霁在楼下的缘故,安琪这一晚睡得特别香甜,还做了一个悠长而甜蜜的梦。梦里面有爸爸妈妈,有三个弟弟,还有齐霁。只是在梦里,齐霁不叫齐霁,叫顾衡;她也不叫安琪,叫简宜清;唐多名叫段宜宁,唐令名叫段宜静,安逸也还是程素安。
那一年,她和顾衡还只有14岁,弟弟们也都才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