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裹裹的离去,夜家的孩子们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因为学期的提前结束,他们的假期反而变得长了。学院内留下的学生跟着留下的指导和讲师进行了一个月的辅导课程,在学期正常结束的时间离开学院,郎涯跟着他们一起从学院大门结束这一个学期。
然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人见过夜家兄妹,他们好像不愿意再遮掩,也没有必要再遮掩下去。在学院门口,川毅泽这一个月第一次出现在学院内,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憔悴了很多。同年级的女生陈婉见川毅泽身体健康,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站在她身后的穆严对着川毅泽学长咧开嘴笑着,兴高采烈的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川毅泽的面部表情丰富的变化着,喜怒哀乐在这短短的十几秒中全部出现了。
“川毅泽学长,我走了!不要太想我。”穆严背着他的行李冲出院门一溜烟的不见了;陈婉很腼腆的站在川毅泽面前,身边立着行李箱,上面放着一个背包。她拘谨的站在原地不敢看川毅泽,川毅泽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怎么了陈婉,你是有话想说吗?”
她的脸涨的通红,双手无意识的搓着。她做了很久的心里斗争终于敢直视川毅泽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我,我想说,我...”她很努力的希望能够将那句话完整的说出来,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再加上这时候郎涯出现在川毅泽身边,一改平时在学员面前的状态,望着陈婉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眼眸中尽是笑意,“陈婉,你想对他说些什么?”
“没有。学长,我先走了。”话罢,她拉起自己的行李小跑着出了院门。川毅泽一个大大的白眼撇过他,轻轻拍了拍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你就会坏事。”
“我...”郎涯百口莫辩,看着川毅泽往学院内走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经空空荡荡的学院。就算他肯留下来帮忙,依照他们夜家人的性格,也不会愿意接受的。郎涯成为了最后一位迈出学院的学员。稀稀落落的人往山下走去,郎涯在学院门口双手环胸的站了一会儿,小跑着下山而去。
此时此刻还留在学院的只有三名应该离校的学员,他们都在夜家的宅院中。万般无奈之下,何俊树几番请求还是没能留住何裕启,而且他们希望何俊树也一起回来,这遭到了何俊树的拒绝。他在父母的催促下不得不从宅院的秘密离校通道离开,顺便他的父母还好好数落了一顿何俊树。文朔宇告诉他母亲要在学院过假期遭到了质疑,电话那一边声音很杂乱,好像还有什么人痛哭和喊叫的声音,文朔宇疑惑的问道,“妈,那是什么声音,怪渗人的。”
“我在研究所!你快点回来,听到没有。在学院过什么假期,呆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待够吗?”文朔宇含糊其词,直到电话挂断依然听见那边他妈妈的不断说着什么,只是文朔宇没有理会。
薛令瑶的身份太过特殊,放她离开也许他们待在这里的时间就更短了,如果不放她离开也会很快被发现出了问题。她的情况处于两难境地。
何俊树重新做回了他管家的位置,每个人各在各的位置上,只是自从裹裹离开以后,文朔宇自告奋勇的成为了夜辰裳的陪同者,在没有任何人强迫的情况下,基本上一天都在房间度过。那天他和何裕启两人一同发现的尸体好像没有影响到他,然而他当时的反应的确就是恐惧,现在却没事人一样在夜家宅院中随便进出。
他们现在可以随便在学院内行走,毕竟所有学员、讲师、指导、校长和各层领导人都已经离开了学院,这里现在只有禁地深处的几名非人种还在活动着。
文朔宇每天在房间里和夜辰裳聊天,基本上一天的时间都在房间中度过,然而她就只会有那么几个小时是清醒的状态,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度过。所以文朔宇大部分时间是在房间中喝喝茶、品品饮料、看看书,消耗掉一天的时间。
起初,他只是想要了解非人种为什么和他从小到大理解的非人种不一样,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留在这里,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和母亲撒谎的意义。然而他总是觉得应该留下,必须留下,他还有事情要做。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迫使他待在夜家,虽然他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这种仿佛被操纵着走的感觉,非常不好。
现在薛令瑶不需要每天被绑在沙发附近,整个学院现在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即使真的有特殊人类找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夜芸凝依然一天到晚的在外面闲逛,川毅泽和她一起学院中漫步,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
夜晟啸时刻注意着新闻的变化,随着外界很多事情的发生,他们这里已经不是外界注意的焦点,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薛令瑶的一举一动依然是他们密切关注的对象,只是因为裹裹的离开他们中间没有人有那么强的专注力和观察感,有时他们甚至认为裹裹长了很多只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实际上他也是一对耳朵一双眼睛,和他们没有差别。
薛令瑶蹑手蹑脚的爬上楼,所有人假装没有发现,任她上蹿下跳也跳不出他们这几尊大佛的手掌心。她悄悄打开了夜辰裳房间的门,只见一双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看着,手中翻着一本厚重的书。薛令瑶从缝隙中挤进房间,站在床尾望着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小声对文朔宇说道,“喂,喂,文朔宇~她得的什么病?”
文朔宇摇摇头,轻轻碰了碰夜辰裳的手背,冰凉的让人心头一紧。每次她均匀的呼吸才是文朔宇知道她还活着的依据。他曾经试图帮夜辰裳暖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种冰冷不断让他回想起川毅泽当时来到宿舍找他和何裕启时说的话:她快死了...
看着文朔宇疑惑忧虑的样子,完全不能将他和那个胡言乱语不着调的文朔宇联系在一起。然而让她们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夜辰裳清醒了过来,支撑着身体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床边,轻轻拍了拍。那是一个黑色的矩形仪器,现在已经关闭了系统,不过薛令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讶异的望着夜辰裳,又看了看她手中的仪器,仿佛在确定是不是真的。她坐在床上扯出一个几乎不能说是笑的微笑。薛令瑶拿过那东西,打开,上面将夜家宅院的情况全部展开,热量反应最为强烈的地方就是这里,这个地方。夜辰裳抬起手臂费了不少力气,指了指窗户外面。薛令瑶从窗户向外望去,那些已经干了的蓝色血迹映入薛令瑶的眼帘。她慌乱的退了好几步,惊恐的盯着夜辰裳。坐在床边的文朔宇走过去将窗帘全部拉开,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小喷射机,又指了指连接着窗户下去的小梯子,“她让你赶快走。还有出去以后不要乱说,这些蓝色血迹不是夜辰裳做的。”
“我没有说是她做的。”
“你是这样想的。因为在你看来非人种就是连同胞都会杀害的物种。”文朔宇不做过多解释,坐回到夜辰裳床边的椅子上。薛令瑶被戳中了想法,反倒硬气起来,小声低吼,“他们就是这种生物。我听前辈说过,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惜将同胞牺牲。在他们看来所有人的命都不如他们自己的命珍贵,宁可放弃所有人也不愿意放弃自己。这就是非人种,你以为你还能发现一些别的吗!?”
“那她为什么让你走?”文朔宇面无表情的指着夜辰裳对她回驳着,“难道她认为你的命比他们所有人都珍贵吗?”
“那,那是...”薛令瑶被文朔宇的一句话问住了,夜辰裳刚刚的做法已经让她的说法站不住脚,“那是其中还有些非人种良心未泯,比如她。”
“算了...走吧,趁他们还没有发现。”文朔宇没有嬉皮笑脸的和她开玩笑,甚至她第一次听见文朔宇用这么沉重的口吻和她说话。薛令瑶没有犹豫扒着窗户踩着小梯子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下走着。这里的位置是地下室的入口处,所以没有窗户存在,她不用担心爬到一半会被发现。薛令瑶拎起放在角落的小喷射机,很快就超出了夜家宅院的范围。回到了禁地中,两团热量突然出现在她附近,距离她非常近,薛令瑶四处望去没有任何可躲藏之处。跳下小喷射机抱起它躲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将她完全挡住,看不见一点点后面的情况。随着那两团热量渐行渐远,薛令瑶这才紧赶慢赶的从禁地出去,这周围没有热量反应。她回到宿舍楼下,楼已经锁了。不过她倒是不在意了,骑着小喷射机拿着热量扫描仪直奔校门口。
紧闭的大门比薛令瑶高出好几个头,而且以她的臂力也不可能爬出去。正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发现监督室的门是玻璃做的,监督室有一扇窗户打开的方向是对着校门外的。薛令瑶不顾三七二十一将监督室的门玻璃踹碎,紧接着就听见了响彻学院的警报声。
迅速来到监控室的夜戈雅看见薛令瑶从窗户往外翻着,摔在了大门外的地面上,迅速的跑了起来。夜戈雅身体周围闪着蓝色的电流,她一拳打碎了放在桌面上的电子设备。
“小凝!把薛令瑶抓回来,不能让她跑了!”夜芸凝早已经在前往院门的路上,紧闭的大门还没有来及打开,夜芸凝两步蹬上铁杆翻出了大门,稳稳落在地面的瞬间窜了出去,一路上却没有看见薛令瑶的踪迹。她肯定薛令瑶一定没有她快,然而一路上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影。夜芸凝一步步往回走着,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薛令瑶躲在草丛中,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压得低低的,整个身体都躲藏在密集的草堆之后。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呼吸的声音和频率都在放慢。夜芸凝手中握着迪隐,迈开步伐...将自己的感官全部集中在周围可能躲藏的草丛,感受着他们细微的变化。薛令瑶紧紧抱着那热量扫描仪,上面显示的热量告诉她有一名非人种在靠近。她屏住呼吸,突然听见夜芸凝说话的声音,“薛令瑶同学,我知道你在这儿。只要你乖乖冒出头来,我可以保证不会动手。咱们也是熟人了,我们多少还是相互了解的,你说对不对。”夜芸凝盯着一片草地,缓缓接近着,薛令瑶突然站起身来,将热量扫描仪高高的举起来,丝毫不惧夜芸凝的言语,“很快,这里会被包围,我已经发送了淳风的热量反应。”
“自动连接传输?”夜芸凝不屑的说道。
“对,我启用了隐藏备用的传输方式,夜戈雅似乎太大意了些。”热量扫描仪上的数据以夜芸凝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发送。她握着迪隐盯着薛令瑶坚定的眼神,并没有动手攻击她,她只是苦笑着别过头去,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怅然,“哼,裹裹说的没有错。是我们天真,自以为隐藏的好不伤害你们就可以获得同等的信任。即使我们曾经相处的不错,但是在这种时候你还是会选择出卖我们。”夜芸凝握着手中的迪隐举到薛令瑶面前,轻轻一弯松开手,迪隐如同橡胶皮筋一般弹了回来。夜芸凝将那用橡胶做的迪隐扔在了地面上,一面往山上走,一边和夜戈雅用学员卡对话,“姐,准备撤走。薛令瑶启动备份的自动连接已经将热量反应图纸发送了。”
夜芸凝很快消失在薛令瑶的视线中,独留她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并不后悔将热量图发送出去,毕竟那是她的工作,然而夜芸凝似乎真的把她当做朋友。
“别傻了。如果她把你当做朋友怎么可能会如此的试探你。”没有多久,一名男生出现在薛令瑶的视线,一脸倨傲,似乎很不齿于薛令瑶的想法。男生微微有些胖,但是五官精致却有一副刻薄相,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耳朵塞着一只耳机。他的身后跟着很多人,携带的都是追踪性武器还有针对非人种的杀伤性极大的武器。他似乎心不甘性不愿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耳机,顺手扔给了她,领着队伍往山上走,“高手要活的,虾兵蟹将随你们处置,明白吗!”
“是,莫少。”众人站姿整齐,步履一致,跟随着这名叫做莫少少年一路往山上前进。
薛令瑶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言不发。
然而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夜芸凝前往追击薛令瑶的途中,家里又出了事情。在原本应该是夜家宅院的位置上,此时此刻已然是一片废墟。夜芸凝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见夜晟啸发疯一样抓着文朔宇的咽喉,几乎要把他掐死。如果不是何俊树阻止了他,他真的会掐死他。
废墟里,只有四个人站在那里,夜芸凝来到众人中间没有看见夜辰裳。何俊树将满身是血的文朔宇护在身后,那香味飘进了夜芸凝的口鼻中,浓郁热切,却感觉弥留不了多久。夜芸凝瞳孔骤缩,文朔宇身上全是蓝色的血迹,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身上有伤。她感觉全身变得冰冷,缓缓走近何俊树,那双眼睛如同蛇蝎一般恶毒的盯着文朔宇,“她人呢?不要说不知道。十分钟,只有十分钟,你就把她丢了?”
“小凝,不是这样的。”
“何俊树~你闭嘴。”夜芸凝话语很轻,其中包含的忍耐和怒火却远胜于其他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何俊树的膝盖上,何俊树痛苦的跪在地上,疼痛难忍的张大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膝盖骨碎裂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脑子里。文朔宇似乎被吓坏了,双手都是蓝色的血迹,全身上下到处的蓝色的痕迹。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古雕花图案的匕首,锐利的刀锋还闪着寒光,匕首的尖头还在往下滴着蓝色的液体。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夜芸凝一步步紧逼文朔宇,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嘶吼,去释放,“你杀了她!!”夜芸凝手中迪隐露出了剑尖,夜芸凝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剑刺入文朔宇的身体里。
他只知道体内的血液不断翻腾,夜芸凝缓缓抽出剑来沿着他的肩头再次劈了下来。川毅泽赶上前拉住夜芸凝继续疯下去,家里已经够乱了,疯了一个夜晟啸、又疯了一个夜芸凝,这一年真是什么都看见了。在淳风美好的梦,也该醒了。
文朔宇捂着不断涌出来的鲜血,紧紧握着那把花纹匕首没有松手。他们盯着一直在家里工作照顾他们的何俊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夜戈雅拽下夜晟啸戴在身上的空间钥匙,拖着夜晟啸,川毅泽拽着根本还没有泄恨的夜芸凝往深处走。一道混沌的白光袭来,他们两人拖着另外两人一同跳了进去,那白光霎那碎成碎片在半空中炸开。
莫少等人赶到的时候,夜家宅院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面貌,只有膝盖骨碎裂的何俊树和奄奄一息的文朔宇躺在那儿...